壹種居高臨下的腔調、態度輕薄的口氣，隨即脫口而出。他面向江河道：“可以這樣說吧，當我渾身悶熱的時候，緊急召喚壹陣陣清涼的山風。手持壹把巨扇，呼呼的搧來搧去，將風的清爽，壹股腦兒沁入雄健的肌膚，壹股腦兒貫入寬闊的胸腔。過上壹會兒，我的心，就爽快透了；我的肌膚，有壹種快意舒暢的感覺。那心頭的燥火，壹下子就消失了；渾身的溽熱，壹下子就減退了。此刻，我猛然覺得心曠神怡，有壹種地道的疏松感。當我渾身饑渴難耐的時候，急忙召喚壹陣陣清新的山雨，它們會根據我的需要到來，有時是濃密的稠雨，像壹桌雞鴨魚肉的饕餮大餐，我狼吞虎咽，壹會兒準報銷的幹幹凈凈；有時是稀疏的微微清雨，像精致的幾碟小菜，我動起筷頭，撿入嘴裏，仔細的品味嘗試。不論怎樣，壹旦它們在我的眼簾閃現，味蕾似乎就等不及了，總是豁然綻放，任由這清潤萬物的液體、這芳香馥郁的佳釀，從我的喉嚨裏，敞開咽入，從我的每個毛細孔裏，悄然潛入，在“五臟六腑”中消化、加工、循環，轉化成無比強大的能量動力，充沛身軀的各個部位。這樣，渾身頓感爆發了十足的勁力、滿滿的活力，覺得這世界真是太幸福、太美滿、太富裕了。當冬天來臨，風霜冷流，它們肆意橫行、肆意踐踏、肆意損傷我單薄的衣衫、甚至力圖糟蹋我裸露的身段，這時節，我心裏就憤憤然。忙呼叫那五角瓣的、六角瓣的，甚至更多瓣的雪花兒，洋洋灑灑，滿天裏飄舞，滿口吞噬這可憎可惡的寒風冷霜。雪花兒輕輕依偎我的身體，殷勤地給我套壹件銀白色的暖衣暖褲；這樣，冬天的冷夜裏，我就不會寒冷；蓋上那銀白色的被子，穿上那暖衣暖褲，會溫馨的睡個好覺的；有時夢裏還穿戴壹套銀色的太空服，突破大氣層的迷霧，翺翔到蒼穹中，甚至降臨到某個星球，我心裏便冒竄出難用語言表達的自豪。當我感覺春天將會立馬來到，緊接著夏秋天生機勃勃的時代，也將接蹱而至，心中的激情就澎湃，自然會舒展那冬眠酣睡彌久、從而卷曲萎縮的肢體，煥發出蓬勃的心力與勁頭，搖晃臂膀，甩動腿腳，活泛顱腦，開啟眼眸，深覺這赤裸的身體，不需要銀裝素裹了，得重新梳妝打扮，重新披掛多姿多彩的錦緞靚衣。時不我待，就緊急召見蔥翠的樹木、絢麗的花朵、碧綠的草甸、悠長的藤蔓、壯美的瀑布、潺潺的溪水，以及翻飛竄跳的各種鳥類、各種珍禽猛獸。由它們做我的鏡臺，做我的妝品，給我頭頂插上絢麗的飾品。自然，它們仔細測量我的軀體，看看我的前胸，需要怎樣的材料來妝點；我的後背，需要怎樣的材料去修飾；我的大腿及睪丸的地方，需要怎樣擺布點綴；我的腿根、腿肚及腳趾丫，怎樣安排布置，會更為妥貼、舒適、優美。壹接到我的指令，大夥兒就“七嘴八舌、七拼八湊”的吆號壹起、凝聚壹塊，其中有設計師、有建築師、有美容師、有裁縫師、有供料員、有加工者，有很多很多的建設者。它們壹起謀劃，定出方案，隨後在我身上，開始動工、開始根植、開始培育、開始裝扮、開始建造。它們非常忠誠、非常吃苦、非常敬業，與那不知疲倦的蜜蜂壹樣，“生命不死、采蜜不止”。每當此，我心裏就無比感動、無比愜意。心想，在這樣的世界活著，太有滋有味、太豐富多彩了。這風、這雨、這雪、這樹、這草、這珍禽猛獸，等等的等等，這壹切都飽含豐富的自然元素，似乎都是我忠實的傭人，都得聽我使喚，都得為我努力付出，壹切都要滿足我的心願。否則，我有的是處罰它們的辦法，比如山洪、泥石流、塌方等等，它們會畏懼害怕的，它們最害怕死亡。包括妳，與它們壹樣，都得服從我、遷就我，都得受我支配；否則，也會受到傷害、受到懲罰的。可以說，這世界上的壹切，妳們只不過是聲情並茂的演員，那壹種聲音、壹種情調、壹串故事、壹串舞蹈，都似乎為我“量身定做”，都專為我深情演出。這些子故事情節，全來源於我生活的素材，妳們只是替我編輯、替我加工，為我歌唱、為我歡呼”。他向江河喘了幾口氣，帶有挑釁的味兒，繼續說道：“我就是這個世界的國王，誰也征服不了我。我有代代相因、千萬年不變高貴的血統，猶如生在帝王之家，高居廟堂之上，活該這個世界，由我來統治、由我來做主。妳說呢？”言罷，他抿起嘴角，似有挑逗的樣子，歪斜著眼睛，鄙夷起江河的低下與平坦來。
江河聽了大山“娓娓道來”的話語，起初還覺得內心滿滿的敬仰，五體投地的要崇拜他哩。可隨後眼瞧盛氣淩人的氣勢，尤其高聳雲天、不肯低就的頭顱，總覺得他太過狂傲啦。那能顧及自己對他無私奉獻，那能顧及自己對他情意深沈呢。不僅如此，反而鄙夷、藐視起自己身材的平坦與渺小來。這真受不了。想到此，心裏就如油鍋壹樣，冒出“氣泡”，冒出油煙，氣不打壹處出來。憤憤他這是“深井青蛙”的短視、心懷狹私的見故，真有點兒“夜郎自大”了。
她整理壹下思緒，平靜地對大山說道：“誠然，我是妳山澗裏壹股股溪流，匯聚而成的；我是妳石崖上壹串串水滴，凝聚而成的；我是妳皚皚雪峰，陽光篜曬下，化成壹縷縷水線，融合而成的。我感激妳身上的壹草壹木，它們清晨的露珠，熹微照耀下，閃爍五色的光芒，悠悠的嘀嗒、嘀嗒聲，傳進了我的耳膜，我預感自己的生命，又多了壹分子。這些，絲絲毫毫、串串滴滴，妳無聲的或有聲的、妳痛快的或優柔的，畢竟全打發到我這兒來啦，從而成全了我，給了我磅礴的氣勢，糾糾的生命力，我真是對妳由衷感激呀。可以從某種程度上說，妳是我的生命之源、命運之源。我壹時壹刻、何地何方，總覺得須臾離不開妳。我倆應像壹對孿生兄妹，像壹對同甘***苦、同床***枕多年的夫妻，彼此妳中有我的情分緣份，我中有妳的奉獻付出。萬不可我倆互相怒懟、互相爭執，甚至打架械鬥。論起誰來駕馭誰、誰來統治誰，誰來瞧不起誰，這都不應是我倆行事呈現的風格。應當互相尊重、互相交流、和平***處，戮力構建壹個完美的世界；為人類創造優美的環境，讓他們燦爛的生活，這不很好嗎？何必喋喋不休、爭執不斷呢。”
這時，江河略微停頓壹會兒，擡頭望了望那莽莽巍峨的群山，望了望自己與群山壹齊拱衛的恬靜村莊、繁華都市，以及那裏熱絡生活的人們。似乎她的話頭更有了底氣，更有了情到深處不得不發、壹吐為快的氣勁兒。她繼續言道：“妳知道我的歸宿是大海嗎？我就是大海的源頭。它萬物都能包容，當然能容下妳所有的肢體，將妳吸納進去，那才連壹半的面積，都不到的；大海的博大無私，夠妳享受彩虹飛架的索橋，源源不息輸送給妳的美味佳釀了。它滋潤妳的幹渴，填飽妳的肚腸。我身體裏的魚蝦蟹貝之類、石油煤炭之類，估計要上千萬種，比起妳腹藏的資源，更要豐富許多。所以在我的沿岸，人類多半由我供給、由我養育，他們生活的更美更好。世界上凡我經過的地方、我穿過的陸地，正因為我身體裏的資源，傾力奉獻，人們的生活質量、生活水平，要比妳那兒強出許多。據我所知，壹些人們，住在妳的身邊，只要離我太遠太高，會沒有充足的水源，會成活不了飽滿殷實的莊稼；他們窩居妳腰身之上，寒風侵略，大雪封山，啼饑而號寒；夏日裏的太陽，像彤紅的爐塊，烤得他們脊背發燙，毛發都快燃起火來。這些難腸與焦灼，妳有辦法解決嗎？我看妳是無能為力，壹點招數都沒有的。只有我急急出面，施出援手，帶去美味佳釀，他們的困難，才會迅速解決、迎刃化解。妳看見了嗎，這高懸船帆的、這汽笛轟鳴的、這搖動帆板的，甚至羊皮筏子客鏗鏘的歌聲，我身上來回飄蕩，我胸懷恣意傲遊，迎風而來，踏浪而去。這個世界靈動的精脈，猶如人的身體、大大小小不同的血管，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無限湧動。而我，就是布滿這個萬千世界，讓這個世界充溢無限風光、閃爍無窮魅力、激發無盡動力的天使，就是這個血管；我好比這個世界的精魂，在支撐萬物軀體、滋潤萬物繁衍、助益萬物成長。應當說，妳身體裏有的，我照樣也有。我之所以在妳面前，低緩頭顱、收斂氣勢，是不想與妳爭高論長、纏打壹處的。否則，這會讓人嗤笑、讓人非議。這個世界，需要幹的事情太多，不如妳我把有限精力，投入到為人類幸福自由謀取福祉上面，努力去奮鬥。讓人類高看我們壹眼，讓人類歡喜我們、愛戴我們，這不很好嗎？何必婆婆媽媽、斤斤計較呢。所以有時候，我逼迫無奈，只得從妳身邊轉頭回來，從坦蕩的田野裏穿過、從鼓噪的沙漠裏穿過，從壹望無際的戈壁灘上穿過，這都是權宜之計。當然，妳也有心胸開放、滿腔熱誠的時候，有深情依偎、臂膀擁抱我的時候，只要妳坦誠相見，施出熱情，我就不會嫌棄、不會拒絕、不會冷漠，這是天之常理、人之常情、交往之道，起碼得以禮相待；妳有情，我自然有義，妳無情，我也從不灰心。得壹如既往，盡自己綿薄力量，滋潤妳幹燥的皮膚、撫慰妳孤寂的心靈；從妳的山谷，靜悄悄流過，從妳的山腳，輕輕滑過；為妳按摩，疏通妳的經絡；餵妳口食，增添妳的能量；讓妳的感情，飽滿心願；讓妳的蔥蘢、挺拔蒼翠；讓妳蜿蜒躥動的氣勢，永遠留到世人閃亮的壹對眼眸裏、仰望的心坎裏。留到我對妳情深意重上面。” 說到此，江河忽然打住話口。因為，壹處山腰之間架起的堤壩，正是她倆壹度情深伉儷、相擁壹處的地段，屬於“愛情”甜蜜的結晶體。湊巧，那兒正蓄集上遊山谷壹波洶湧彭拜的潮流，需要她倆抽身，去履行彼此職責，加固加高堤壩，緩和水濤流速的。將造福人類的水利事業，做得盡善盡美。而不因相互紛爭，形成滔滔洪流，形成大山深處糟糕的“堰塞湖”，禍害起人類來。這時節，他倆的心思暢通了、 情感 靠近了。大山便默不作聲，挽起江河的手臂，從堤壩兩邊，往各自心靈***鳴的深處走去。江河的身懷裏，有大山忘情的身姿、忘情的倒影兒，彼此起伏跳躍。甚至大山羞澀的紅彤臉盤，低頭漸悟自己的過錯來。他誠懇向江河謝罪道：“我從妳身上，學到許多可貴品質，妳未分晝夜奔騰不息，預示妳生命的永恒辛勞、勇氣勃發。妳有時節，心胸恬靜的像壹面鏡子，純潔到清澈見底，我那能比得了妳的貞潔呢。妳釋放出愛的撫慰、愛的力量，包容萬象萬物，這真像大海的慈母，有著豁亮的胸襟。妳浩浩蕩蕩的生命，任何艱難險阻，無法阻擋。由此，我看到妳胸腔的靈魂，始終跳躍，始終舞蹈，像海嘯、像暴風壹樣，敢大喜大悲、大愛大恨。所以，我錯了，我要真誠悔改。應該始終以妳為伴、以妳為師、以妳為友，把妳善良的品性、無畏的風格、飄揚的魅力、吃苦的精神、 探索 的勇氣，融會我的心田，展現我的行動。***同創造大美的自然世界、和美的人類世界。”
江河被大山的話，動了感情，閃給大山瞳仁裏赤誠的光芒，遞給他楚楚動人的笑臉，似乎依依不舍、不願離別。但終究猶豫婉轉了壹會兒，晃動她跌宕起伏的身姿，朝遠方大海奔流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