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遍又壹遍地看,到現在應該能召喚兩次神龍了。這個50後日本女孩在27歲和10歲自己相遇的故事,總能挑逗我往事不可追的惆悵,放縱我“世界那麽大”的妄想。片尾曲《愛は花、君はその種子》響起時女主角妙子終於勇敢選擇她想要的生活,更是動人到讓人落淚。
我也曾經想過,為什麽電影執著於將現在的妙子扯回五年級而不是三年級、國壹、高三?現在終於明白, 五年級發生的事情不動聲色地陶染了她將將成型的三觀。 《歲》中過去(1966年)和現在(1983年)是有明顯區別的,回憶的畫面總是淡墨繾綣,背景留白,仿佛時間沈澱下來的總是柔軟與懷念,確實成功的迷惑住我。及至撕裂這層溫情脈脈的畫皮,我才看到壹個五年級女孩蜷縮在黑暗壹隅哭泣。看到妙子將成長比作蝴蝶的破繭,自問為何又想起五年級,難道又要經歷壹次尷尬的成蛹期時,我是心疼的, 姑娘,妳當是壹直沒從蛹的囹圄中掙脫出來啊。
我們以為的長大,未嘗不是生活的茍且。
原本我是羨慕妙子的,她是東京的第二代居民,算是妥妥的京城人;親人有爸爸媽媽奶奶和兩個年齡差距比較大的姐姐,算是家裏的老幺;長大後在壹個證券公司上班,算是白領小精英壹枚。 俗氣點說,“來自東京的白骨精”這個標簽壹打,能有幾個在北上廣默默奮鬥、暗地吞淚的姑娘不羨慕呢?
可也許正是那句話:有陽光的地方就有陰影,愈燦爛,愈厚重。妙子的陰霾正是來自看似平凡圓滿的家庭: ?(那些容易被忽略的細節,多少在妳我身上重合?)
1.妙子的家長缺乏對新鮮事物的興趣。
妙子提議暑假去旅遊,媽媽用老掉渣的《白鶴報恩》打發她。
就算旅遊,也只會想到兩個姐姐都去厭了的大野屋溫泉壹日遊。
爸爸在水果價格堪比珠寶的千足屋買了妙子心心念念的鳳梨,卻忘記問店員這個新奇玩意兒的吃法。
妙子執著於用分蘋果的例子無法解釋分數除法的困惑,大人的要求卻是妳會算就可以了。不會算,是不是智商有問題?家人背後議論和當面的虛與委蛇更是傷透了妙子的心。
好奇心就像小王子的玫瑰,珍貴脆弱,沒有呵護,只能慢慢枯萎。
2.望子成龍=抉瑕掩瑜?
媽媽眼裏的成績單,只有算術的不及格,沒有國語的優秀。前壹秒還為女兒的作文送去東京比賽而高興,看見女兒的挑食罪證,媽媽立馬變了臉色。
反過來,媽媽也會說“小孩子不挑食有什麽用,作文寫得好的孩子更乖”吧?
我能感受到敏感又缺乏自信的妙子,是多麽渴望家人的鼓勵和贊美。也理解大人的求全責備, 妳可以不優秀,但妳要正常呀,甚至平庸都能接受。 可是這種殷殷期盼的做法,真的對孩子好嗎?
3.無心聆聽孩子的心聲,服從永遠在溝通之上
爸爸的壹巴掌教會妙子,她並非獨壹無二的小女兒小妹妹,她也只是個普通的家庭成員,甚至還是最弱小的壹個。不準任性,要守規矩。而至於任性的前因後果、責任是否只在壹方又有誰在乎呢? 岡島家的公平,匍匐在服從之下。
妙子在聯歡會上靈動的路人甲演出經歷成功引來壹個知名劇團的邀請,興奮之極時爸爸卻堅決反對,沒人敢挑戰爸爸的權威。妙子說最後那個機會被別班同學得了,不說寬慰,媽媽先讓她學習何為明哲保身。
悲歌的木偶船長,傷心到麻木的妙子,讓人心碎。
4.終於我學會偽裝,迎合這個世界
“我不會和妳握手的。” 轉學前阿部君的最後這句話,讓妙子無法釋懷。
阿部君是個窮酸的邋遢鬼,同學們都很明顯地輕視他孤立他,背後議論他。唯有妙子無法避開這個流裏流氣的同桌,明明內心厭惡,表面卻裝作客客氣氣,這是家人潛移默化教給她的人際交往規則。
妙子為被識破的虛偽而羞愧,難忘對阿部君的傷害。
還是敏雄從男生的角度開導了她。 “我只想和妳握手呢。” 這是自卑的阿部君在最後都沒敢說出口的話。
所以,我只能讓妳能不要忘記我啊。
——回憶殺結束。回到80年代初,都說這時期的日本和中國當下很像。這時的日本,城市經濟還壹片繁榮,農村慢慢荒蕪,年輕人都離開了。27歲的妙子在辦公異常忙碌的時候,向領導提了年假申請。
妙子去農村度年假,是熱情的敏雄壹家接待了她。
我相信,妙子最後選擇留在農村生活,絕非壹時的感情沖動,小時候沒有可以避暑的鄉下老家只是心中執念的伏筆,她是真心向往田園生活:無論是去年的割稻子還是今年的摘紅花,來前都先查好資料;調整晚睡的作息、穿著束腳褲坐夜班火車,就是為了不耽誤采摘晨露未晞的紅花;向敏雄了解何為“有機農業”(那個年代還是個新鮮詞);穿著樸素的衣服,除草、開拖拉機、擠牛奶、給水果套袋、編稭稈……皆是賣力苦幹,身體的疲憊也抵不過發自內心的爽快。同時她也被敏雄的農業藍圖吸引,佩服他放棄城裏工作專研農業的勇氣,羨慕他能腳踏實地為理想生活。
笛音婉轉的匈牙利民謠BGM下,滿目綠色,鼻息間皆是草木勃發的氣息,城市的喧囂如潮汐退去。敏雄和妙子暢談,他十分感念農民的力量,認為田園風光由人類與自然互相角力和借力所成就。妙子恍然大悟自己對農村的似曾相識,是種同樣歸屬般的情感。
如果沒有敏雄精神上的指引,妙子也不可能留在農村。妙子慢慢展露更真實的自己,她的煩惱也能因為敏雄的開解撥雲見日。在阿婆聽起來匪夷所思的請求之後, 她隱隱感覺到這並不是壹段孤獨的假釋,敏雄能牽住她的手,帶她走向更貼近心靈呼喚的生活。
轉折此生的道路已在遠方招手,只在於,她敢不敢,願不願。
故事在妙子勇敢地回程後結束,但又還沒結束,別忘了妙子還有對規矩十分看重的家人。想也知道,來此之前催著妙子相親的媽媽,萬萬不會願意有這樣的結果——短短十天之內,正經工作丟了,城市優渥生活丟了,連在東京紮根的家人也丟了,只為跑去農村和壹個比自己還小的農民結婚?
但是,妙子已經破繭。
前方道路也許坎坷,但妳我並肩,我有了打破枷鎖的勇氣。
以片尾曲結束此文:
洗去稚嫩
愛,是條河
切碎心靈
愛,是把刀
無盡的渴望
愛,他們說是...但
愛是朵花,生命之花
妳就是那種子
怕遇挫折
心靈就不會飛舞
擔心夢醒
夢境就不會來臨
怕失去
就不會給出真心
怕死去
就不能生存
長夜漫漫,獨自壹人
長路漫漫,獨自壹人
愛沒有來臨
當妳期望它的時候
請記住,盡管
它深埋於冬雪之下
但春日的愛終究會使
這種子綻放成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