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不知出處的亮光,夜色濃重的如同巨大的幕布,沒有星星沒有太陽。校園裏遠處的小別墅在桔黃色路燈的照耀下,輪廓清晰,小巧可愛,很有家的感覺,讓人想到白天看過的歐洲電影裏的歐式小洋房。這壹切,都是人類的傑作。在白天,道路和人道樹還有小橋都趾高氣昂，可到了夜晚，它們也乖乖聽夜媽媽的話，在她的臂彎裏安靜的睡著。此刻我壹個人在這南方的城市裏的夜空下站立，想到白天在微博上看到的：盧梭這樣理解城市的——城市，是壹個幾百萬人壹起孤獨生活的地方。然後猛然醒悟過來，這是壹個沒有妳的城市。於是我知道，這裏並不可能成為我安定的地方，即使不因為妳,也是因了什麽感覺。我呷了口水，水涼而清，可叫我繼續思考。
因為對妳的記憶突然模糊，所以也就不去追究太多。於是想起了白天看的那部電影——美麗人生。看到後面我的眼淚模糊了鏡片不得不摘下最後被莫名的信念支撐著看完，然後拿來鏡子，看自己那張幼稚不能淡定的臉。原來，看到跟妳無關的東西我也會哭。故事以二戰時代作為大背景,影片中男主角是壹位智慧幽默有擔當的猶太人，他為了五歲兒子幼小的童心不受驚嚇，用幽默的謊言告訴兒子集中營的這壹切都是壹場很多人參與的遊戲，贏的人就可以得到壹架坦克，兒子信了。後來,父親在找妻子的途中被士兵發現,父親經過藏匿兒子的鐵箱旁用滑稽的步伐博取孩子內心的安定,孩子笑了,父親被帶到冰冷的圍墻後,隨即傳來沈悶而黑暗的槍聲。最後,孩子居然安全活了下來。
我感動的是,壹個人怎麽可以如此深信除自己之外的人,並在遭遇了那麽多苦難之後還無動搖。怕是只有孩子了吧。我覺得很安靜,我知道其實不只有孩子。因為三年過去了,我還會因妳午夜1;49分時來我空間而激動不已，深信妳必然還記著我，不用愛,這樣於我，就夠了。那麽我就可以更堅定的壹個人生活下去，並有理由拒絕那些試探走進我生命的人，我知道，這樣我也並不寒冷。即使可能是我白日的動態讓妳突然想到，哦，這女子是她。那麽也就夠了，至少有那麽壹刻，我被妳鄭重其事的想起，即使我很想知道，能被妳記起的我是哪壹種表情。
那麽之後，繼續在沒有妳的城市平凡的活下去，白天上課，晚上回來寫東西，平淡到蒼白都不能形容。起風了，樓下的叫不出名字的樹的葉子在微微抖動，像熟睡嬰孩的小呼吸，燈光暗黃，是很深夜了。我回到桌子前，放下水杯。開了手機，翻到嚴爵的《拓也的秘密心願》插了耳機來聽，呼吸不能均勻，心跳也加了速。就這樣想到了那些昨日，我的孩提時代，壹個小人背了與年齡不成比例的書包，走在去學校的有白色斑馬線的馬路上，霧很大，我卻知道我要去的地方，步伐小而堅定；我的中學時代，翻開第壹本隨筆第壹次書寫，看到尾端老師用紅色的鋼筆畫上的兩個笑臉，我覺得那是某種暗示；我的高中時代，妳突然出現在我的生活裏，妳睡覺指甲被我塗上了綠色的指甲油，妳對我吐煙圈我生氣妳說，我又沒親妳，妳至於嗎?;然後我在武漢,那個有妳的城市,和同學去超市狂購物,避免想起妳,避免看到街上每個穿紅色外套的少年都覺是妳(那是妳最後整個冬天給我最深刻的印象);然後我壹個人坐上長長的火車來到桂林,壹個沒有妳的城市,壹個人驕傲的安定生活下來。因了妳,在那之後的日子,我就那樣輕易的原諒了那些愛吸煙的少年,就這樣,我的小驕傲輕易為妳倒戈。因了妳,我生命裏其他的男生都成了於妳之後的亞軍……
我哪裏有什麽春秋,妳羽扇未搖,綸巾未飄,就壹個淺淡的音容,就足矣亂了我的三國。 我曾以為我的字字真誠能感動妳的肺腑，可是又有什麽用呢，那不過是我以為。因了妳,我已不太相信"歲寒,然後知松柏之後雕也"的漫長等待了,我已等了太久,終不見妳歸期,何其可悲?我暗自知曉妳並不愛我,妳費盡心思坐我身後,亦不過內心孤單,妳喜歡的妖艷女子,她並不愛妳,就像妳永遠不會愛我壹樣。
這世間才沒有絕對的公平,妳看,我戀著妳,妳戀著她,她又戀著他……可真顛啊!
窗外忽然有大風,風聲清楚的撞擊耳膜,所有的葉子都亂了,像有巫婆騎了掃帚從天而過壹般,留下濃厚的邪惡氣氛,不敢再待,便關了窗,棄夜而去。
我又回到床上,拿著那份畢業照,扭亮小臺燈,看到妳老老實實的看著鏡頭,沒有任何表情。畢業照啊,妳看妳總是與眾不同,我們都笑的'那麽開心,只有妳是面無表情,也許妳早就知道畢業後就會如現在壹樣形同陌路,不必浪費表情。照片上的我們離的很近呢。我記得當初照照片之前我在日記本上寫了不少希望能離妳很近之類的少女情懷的話。還真是美夢成真呢,妳看,我笑得多二啊。
燈光氤氳在照片的塑膠上,我的目光落在妳的臉上,恍惚中看到了妳的童年的影子。於是,回憶拉長,我將鏡頭放在妳的十二歲,課本上還有“桂林山水甲天下”的課文的年紀。那個年紀的妳瘦小的像只吃不飽的小貓,穿著不在乎美醜的藍白相間的校服,可憐妳的校服有些偏大,顯得妳更瘦了。媽媽買的球鞋還是比較耐穿的。壹雙普通的白色球鞋伴妳踏過了柏油路上的三年時光。當然,還有最特征的紅領巾,廣播放著“我們是***產主義接班人”的時候,妳的紅領巾特牛的很和時宜的在風中擺動。再看到手中有鮮紅100分的數學試卷時,妳特驕傲的面向朝陽,大步向前走。開始回家。
就這樣妳走在長長的馬路上,大大的黑色書包覆蓋了妳整個背影,雙腳在努力的行走,用孩子的腳步。夕陽暈紅了臉,紅色的光線重重打在背影的畫面上,小小的影子,從左往右,老長老長。那時妳還不明白世界,書包於妳而言,便是世界,妳可以將世界背在肩上。路中央的白色斑馬線和妳校服上的白色壹樣白,那麽和諧,整齊又規律,像那些年紀的生命壹樣,幹凈,單純,清晰分明。
僅僅是抓住了那副畫的背影而已。這是妳童年的尾端,而這之前妳所有的年歲我都不曾見證。而我只是路過了妳的青春期,看到妳怎樣死都不肯再穿白色球鞋而讓所有的鞋都清壹色打上了反對母親審美觀的黑色烙印。以至於高中時代的妳有著與常人無異的叛逆。
寡言的個性,木訥的眼神,讓孤獨成了妳最好的朋友。也是如此吧,妳從來都是壹個人。而這個習慣,直到現在也未曾改變。也許妳試圖改變過,可沒有成功。
高中的妳喜歡上了隔壁班最漂亮的女孩,她拒絕了妳的表白,卻交過很多男朋友。於是妳變了,不愛學習,除了語文沒有壹科能及格。老師開始看妳剛進高中的分數還會鼓勵。後來妳連恨鐵不成鋼的資格都沒有了。大半學期班主任都見不了妳幾次面,老師安慰自己,當沒妳這個學生。妳很冷血的在魔獸裏廝殺,妳跟網吧老板的關系甚至好過了母親。老師請了好多次家長,母親哭得不成人樣兒,她說我的兒子初中小學成績很好的,怎麽會這樣。並懇求老師最後給次機會。班主任看著母親踏了天似的樣子,無賴地點了下頭,並說這是最後壹次機會了。看著母親的淚水和白發,妳最後那麽壹刻有了愧疚。妳暗暗的告訴自己,要把以前的自己找回來。
妳又重新學習了。高考是妳最後的背水壹戰,妳的對手全國幾十萬考生,為了壹個好成績,妳放棄跟那個交了很多個男朋友的女孩第二次告白,夜夜挑燈看劍,連夢話都是英語單詞。妳覺得只要考的好,未來就在手中了。六月很快過去,結果出來了。
有些賭註壹開始就是必輸無疑的,所以有些事情也就註定徒勞無功。那時候,妳對有些事明明就心明已了,結局坦蕩於胸,卻還要躍躍壹試,假想了各種與最大可能背道而馳的可能。愛情學業都是如此。
分數下來,妳沒有復讀,妳就幹脆就著分數報了壹所本省的專科大學,和那個已有男友的她壹個城市。而我,因了習慣對妳的遙望,就報了離家很遠的桂林的學校,希望自己有壹天會因時間和空間的距離不再將遙望妳變成壹種習慣。那麽現在我知道,徹底忘記我還需要很多時間。
壹年過去了,妳還好麽?
照片定格妳的19歲與我的18歲,我懷揣著照片上咫尺天涯的秘密過上了平淡的生活。然後會偶爾想起妳。這樣就夠了。
我拿出床頭的日記,翻開那日去武漢時寫下的短句:
今天我在車站附近看到壹個人像極了妳,我以為那是我孤身到妳所在的城市產生的錯覺,我覺得每個穿紅衣服的男孩子都像極了妳,卻都不是妳。我看到火車站很遙遠的地方有個身影像極了妳,我試圖相信這不是錯覺。
……
武漢的公交好擠啊,可是壹想到妳要在這個城市生活要擠好幾年的公交,想象妳擠公交的樣子,我覺得壹點都不累。我好希望妳會出現哦,妳能出現嗎?
世界酸酸的,天空下雨了,可是,能怎麽還不出現,妳在哪裏?在妳的城市我好辛苦,我找妳找得好累哦,妳出現吧,妳出現好嗎?
看著這些文字,我會忍不住哭出來。如果事情到這裏就完了我會以為自己會壹直這樣孤單的遙望,可是,我很幸運不是麽?我會經常看妳上更新的資料，直到那次發現了妳的博客網址，於是做賊壹樣偷偷點了進去。高興的像碰對了鑰匙密碼壹樣興奮。然後,壹口氣將妳所有的博文都復制粘貼到world上。然後,開始壹篇篇非常細致的,壹字不漏的慎重的看起來。看到瞬間,淚流滿面。與我的日記有著相同的日期那篇博客上這樣寫道:
今天,我去了車站。因為看到她的來武漢的說說,我很早就在車站那兒等了。我很糾結要不要假裝遇到她。我已經半年沒有見到她了,自從她出現在我的生活裏,我就有很大的變化了。她不會說太多,她壹直在關註我,只是她不知道我也在壹直看著她。我看到了她的努力,我曾以為我的表白失敗就失去了全世界,可是,她卻壹直都在。所以,最後我努力了,即使考的不好,我也不會難過。我還是會繼續加油的。
我真的好想她,不知這半年她有什麽變化。我等到了中午,她還沒有到,不會出事吧?還好還好，下午1點多的時候，我看到了壹個女孩像極了她，原來真的是她！我好緊張，好想上去裝作路過，好想看看她。突然她將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難道她發現我了，這不可能，她不會以為我會來的。我只是怕她壹個人人生地不熟的，但是看到她是和她朋友壹起，那我就沒必要過去了。希望她可以好好照顧她。真好，那我就可以離開了。看到她的頭發又長了，很漂亮了呢。看到她拉箱子的樣子，真是太可愛了，過的好就好。
壹定要開心快樂啊，我會在妳不知道的地方壹直陪著妳的，妳壹定要幸福啊！我走了。
那壹刻，我幾乎高興的暈厥，我甚至不敢相信這是真的，我做夢都不會去想的好事居然這樣來到。我甚至還不確定博客裏的“她”是否就真的是我，我的的確確發過狀態說那天要到武漢，的的確確和朋友壹起下午壹點多的時候到車站，可是那真的是在說我嗎？真的是嗎？如果真的是，那麽午夜1：49分來我空間卻不留任何言語也並不是壹個巧合。
這就是我與妳之間的故事。我也許永遠不會將我喜歡妳說出口，妳也許永遠不會將妳知道我喜歡妳說出口，可是沒有關系。知道遙遠的地方有壹個人在那麽壹直時不時思念著自己，而那個人也正好是自己思念的人，那麽也就夠了。即使這就是我們壹直都只能遙望的原因。
所以妳看,並不是所有的悲傷與哭泣都是沈重的話題,例如孩子的悲傷與哭泣的寓意可能僅僅只是為了壹塊糖,沈重顯得輕如紙片,並不是所有黑色與藍色的東西都給人以壓抑的感覺,例如嬰孩明亮的黑色瞳孔與深邃的天空和蔚藍的大海。所以妳看,這個世界上從沒有絕對好與絕對壞的定義。如果妳可以輕易的對事物下論斷,那只是妳還未看全面,妳所見所識,不過是半個故事而已。
那麽,這個沒有妳的城市也並不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