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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希臘神諭的資料

從整體上看,古希臘人和宗教之間的距離很近。他們相信世界是由神統治的,而神是喜怒無常的,他們的意誌是變幻不定的。對於他們的安排,凡人只有服從的義務而無更改的權力。至多,凡人們只希望通過祈禱、獻祭來取悅他們,而這些是否奏效,則完全由神決定。

所以,普通的古希臘人都是很虔誠的,也可以說是很迷信的。不排除有壹些頭腦比較清楚、思想比較深刻的人漸漸對神是否存在產生了懷疑。古希臘哲學的發展過程中,哲學和宗教之間的糾葛就壹直貫穿始終。但壹般的古希臘人,他們的生活、習俗還是緊密地和這個充滿了神靈的世界聯系在壹起。

比如在任何重大的場合,他們都要舉行向神獻祭的活動。比如當時的公眾節日,全部和宗教、和神有關。比較著名的有雅典的“地母節/Thesmophoria”(大約每年公歷9-10月間舉行,紀念地母神“德墨忒爾/Demeter”和他的女兒“珀爾塞福涅/Persephone”)、“花節/Anthesterion”(大約每年公歷2-3月間舉行,紀念酒神“狄奧尼索斯/Dionysus”)等等。再比如古希臘人在軍事行動之前,特別是戰鬥開始之前,總要向神獻祭。祭司此時會殺壹只小動物(通常是小羊或者小豬),來觀察動物的內臟,以便決定是否出戰。這種占蔔即使是在形勢比較危險的時候也要進行下去,可以參見色諾芬的《長征記》六卷4節。

而古希臘人生活中,他們和神靈最直接的聯系就是神諭。

神諭(希臘文作“chrêstêrion”,英文作“oracle”),也就是人們向神廟的祭司提出他們關心的問題,然後祭司以神的名義作出的回答。神諭在古希臘人的生活中有著廣泛、深入的影響。小到個人的婚喪嫁娶、旅行經商,大到城邦的戰爭決策、外交結盟,古希臘人都會去求神諭。這種現象在古代文獻中有很多記載,比如《歷史》的三57、四161、五89、六34、八144等處。《長征記》三卷1節也提到,色諾芬在去參加“長征”前也問了神諭。即使是他的老師哲學家蘇格拉底,對此舉也是很看重的。另外,如果壹些重大的行動事先沒有征求神諭,那麽古希臘人認為肯定會失敗。比如出走斯巴達的多裏歐斯想在西西裏建立壹個殖民地,事先卻沒有問神諭,希羅多德認為這就導致了他最後的身亡(五42)。

不是每座神廟都可以發布神諭的,只有壹些特定的、有預言能力的神的神廟才有這個資格。古希臘各地有幾個著名的神諭發布處。它們的名單見壹46,即呂底亞王克洛索斯問神他是否可以去攻打波斯人的段落裏。(註意:克洛索斯不是希臘人。他也去問神諭,說明這種習俗已經傳播到了希臘周邊的地區。)

希臘本土(點擊可放大)

這些地方是(可參見左邊的“希臘本土地圖”):在德爾斐的阿波羅神廟、在阿巴伊的阿波羅神廟(這座神廟後來被波斯人洗劫)、在多多納的宙斯神廟、在奧洛普斯的安菲亞勞斯神廟(此人不是神,而是壹位神話英雄,曾經參加“七將攻忒拜”的戰爭,戰前曾預言自己將戰死)、在米利都的“布蘭奇代/Branchidae”神廟(得名於阿波羅的壹個兒子“布蘭庫斯/Branchus”)、在勒巴狄亞的“特洛佛尼烏/Trophonius”洞(此人原來是壹位著名的建築師,在德爾斐的阿波羅神廟就是他的作品。據說他沒有收取主持建造的費用,而是向神要求“壹個凡人所能承受的最大幸福”。他死後人們認為他成了神,有了預言的功能,可參見八134)。其中最著名,也是公認神諭最準確的,當然是德爾斐的阿波羅神廟。

關於德爾斐,值得多說幾句。最早的時候,這裏崇拜的並不是阿波羅,而是大地女神該亞(Gaia,希臘神話中最古老的神)。當時的人們來德爾斐是向這位女神求神諭的。協助該亞的是她的兩個女兒:忒密斯(Themis,女提坦神之壹,後來變成了專司法律的女神。西方法院門前經常有壹位蒙著雙眼、壹手持劍、壹手持天平的女性雕塑,就是他的形象)和福碧(Phoebe,也是女提坦神之壹,日神阿波羅和月神阿爾忒密斯的外祖母)。

後人繪制的阿波羅殺死皮同場景的版畫,註意皮同的形象在這裏已經由巨蟒變成了大蜥蜴(點擊可放大)

後來,德爾斐的控制權轉到了海神波賽冬的手裏,而神諭發布處則被壹條叫“皮同/Python”的巨蟒占據。再後來阿波羅殺死了這條巨蟒,用它的皮做成了自己的弓弦,並把德爾斐變成了自己發布神諭的地方(參見右圖)。而阿波羅神廟裏的女祭司也因為“皮同/Python”而得名“配提亞/Pythia”。

上面這個德爾斐三易其主的故事,可以被認為是古人對德爾斐歷史的壹種“重構”。即德爾斐的宗教實際上歷經了三個階段:該亞階段、皮同階段、阿波羅階段。其中第三個階段取代第二個階段的過程,可能有暴力征服的背景。參照古希臘歷史,可以認為這次暴力征服對應於前12世紀的“多立斯人入侵”;阿波羅殺死皮同,其實是多立斯人攻陷德爾斐的神話式表述。而“配提亞”和“皮同”在名稱上的聯系,則反映出:1、皮同原來可能並不是蟒蛇,而是指原來的女祭司(也確實有神話說巨蟒的名字是“配提亞”);2、德爾斐在多立斯人入侵前就已經是壹個著名的神諭發布處了;3、“皮同/配提亞”是女祭司,而阿波羅是男神,所以“阿波羅殺死皮同”的故事也可以被認為是父系社會最終取代母系社會的壹個隱喻。

另外,和奧林匹亞競技會齊名的“古希臘四大競技會”之壹的“皮同競技會”,據說就是阿波羅殺死皮同之後,為了贖罪而舉辦的。而且舉行競技會壹般是為了紀念壹個英雄人物的死亡(比如阿基琉斯死後,希臘聯軍就舉行了壹次競技會來紀念他)。所以,作為發布神諭的祭司,皮同的早期形象也許是很正面的。皮同以蟒蛇的面目出現,應該是後來的人們為了弱化多立斯人暴力征服的血腥味,而特意虛構出來的。後期神話還為阿波羅殺死皮同找到了理由:皮同現在是壹個男人的形象,他在阿波羅的母親勒托(Leto)分娩之前試圖非禮勒托。在更晚期的神話裏,這種血腥味已經被完全抹掉,皮同的形象完全不見了,故事變成了忒密斯和福碧把德爾斐讓給了阿波羅。

今天,德爾斐依然是希臘最負盛名的旅遊地之壹。關於此地實在有太多的故事可以講。

“肚臍”石(點擊可放大)

在古希臘神話裏,德爾斐有很重要的地位。據說宙斯在太陽升起之處與太陽落下之處各放飛了壹只鷹(宙斯的聖鳥),讓它們相對不停地飛,最後兩只鷹在德爾斐的所在地相遇了。宙斯便認為這裏是大地的“omphalos/肚臍”(即中心點),並在這裏放上壹塊石頭。這塊石頭據說就是宙斯的母親“瑞亞/Rhea”讓“克洛諾斯/Kronos”吞下的那塊石頭[1](參見左圖)。人若接觸此石,據說便能與神溝通。鮑桑尼阿斯在《希臘遊記》十卷24章6節記載,到了公元2世紀,德爾斐人依然十分虔誠地保養著這塊石頭,每天給它塗油。

德爾斐的阿波羅神廟就是圍繞這塊石頭,即圍繞著世界的“中心點”建立的。今天我們看到的已不是特洛佛尼烏建造的那座神廟了。據考古者研究,那座神廟大概建於前8世紀,是德爾斐最早的大型建築。從前8世紀往下,各種獻祭的物品越來越多地出現在神廟的遺跡裏,說明德爾斐從這個時候開始,在全希臘建立了自己在神諭方面的權威。(見於記載的所有德爾斐神諭裏,最古老的大概也是前8世紀的。)和德爾斐相比,其它地方的神諭發布處始終沒有這麽多的獻祭物遺存,說明它們的權威性要差壹些。

到了548 BC,這座最早的神廟被壹場純屬事故的大火所焚毀。重建工作於536 BC開始。全希臘都在為新神廟募捐,甚至當時的埃及法老阿瑪西斯也捐了壹些明礬(二180)。這裏值得壹提的就是《歷史》第五卷第6項劄記提到的雅典民主派首領克萊斯提尼。他被雅典僭主希庇亞斯驅逐之後,為了取悅並得到配提亞的協助,故意用超出原定規格的大理石來建造新神廟。後來又直接賄賂配提亞,讓她們給斯巴達人說神諭時總是加上叫他們去攻打希庇亞斯的內容。這座新神廟大約在513-505 BC建造完成。希波戰爭時期,很多歷史性的神諭,就是發自這裏。

德爾斐的阿波羅神廟遺跡(點擊可放大)

373 BC,大地震摧毀了這第二座神廟。再壹次重建花去了30多年的時間(366-329 BC)。考古者發現了為這壹次重建而募捐的人的名單。上至斯巴達的國王,下至普通婦女,都為第三座神廟做出了力所能及的貢獻。有些明顯是極貧困的人,他們捐的錢幾乎還不夠把他們的名字刻在石板上所花的費用。但是,就是在這些虔誠的人們的壹點壹滴的努力下,神廟終於完成,並保留到了今天。我們今天看到的遺跡就是這第三座神廟留下的,還有壹些是後來的羅馬人加上的裝飾(參見右圖)。

阿波羅神廟中的密室(adyton)就是配提亞說神諭的地方。另外,那塊“肚臍”石也在此密室之中。神廟的正殿裏還有壹團“聖火”,即永遠不熄滅的火焰,代表了神聖和純潔。當年薛西斯的入侵被擊退之後,為了“凈化”薛西斯給希臘造成的“汙染”,全希臘的火焰,包括各城邦的“聖火”以及每家的竈火,全部被熄滅。然後由德爾斐這裏的“聖火”引出火種,重新給把純潔的火給予全希臘人。以此來表示希臘獲得了重生[2]。

德爾斐平面圖(點擊可放大)

除了阿波羅神廟之外,各城邦的寶庫也是德爾斐的壹景(參見左圖)。寶庫起先是各城邦存放本城獻給神的祭品的地方,後來逐漸變成了城邦之間的比賽。各個城邦都盡量在自己的寶庫裏存放最能體現自己的財富、榮譽、功績的寶物,借以向別的城邦炫耀其實力。《歷史》第七卷第6項劄記已經提過,雅典人得到了薛西斯在赫勒斯滂海峽上架設的浮橋的繩索之後,就把它們放在自己的寶庫裏對外展出,以表示是他們趕走了波斯人。其它的城邦也盡量把自己的寶庫裝飾到極致。比如壹50提到呂底亞王克洛索斯所奉獻的寶物,就被壹些城邦用來裝飾自己的寶庫。另外,在重建第三神廟時,部分費用就是花在請雅典、科林斯的專家來修復這些寶物上的。這些支出賬目的被發現,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希臘人的經濟活動。

德爾斐馭者像(點擊可放大)

然而,接連不斷的戰亂和人類永不停歇的貪欲,讓希羅多德提到的所有德爾斐寶物都沒有保留到今天——除了壹件之外。今天的考古者所發掘得到的,全部是古人並不看重的那些次等作品。2世紀的鮑桑尼阿斯的《希臘遊記》中詳細記載了當時在德爾斐各寶庫中的大量寶物,也是除了那壹件之外,全部沒有保留到今天。然而,即使是次等作品,我們從中又得到了多麽大的藝術享受啊!比如今天最著名的德爾斐考古發現——所謂“德爾斐馭者像”(參見右圖)。這座青銅像是為了紀念壹位敘拉古選手贏得“皮同競技會”的馬車賽冠軍而鑄造的,年代大約是470 BC。出資者可能就是當時的敘拉古僭主、我們在前面遇到過的那位蓋倫。其肅穆的表情和莊嚴的姿態,以及細致的衣飾,都代表了古典主義前期希臘雕塑的最高水平。我們不難想像那些失去的寶物對人類文明而言意味著多麽慘重的損失。今天,對德爾斐的考古發掘仍然沒有結束,我們不知道這裏還會有怎樣的驚喜在等待著我們。

戰亂壹直困擾著德爾斐。歷史上有三次戰爭和德爾斐有關,因此得名“聖戰/Scared Wars”——其實只要是戰爭,總是殘酷而血腥的,哪有什麽“神聖”可言呢?

第壹次“聖戰”大約於595-586 BC爆發。起因是德爾斐附近有壹座小城基拉(Kirrha)。這座小城的居民盯上了絡繹不絕來德爾斐獻祭、求神諭的朝聖者,以及他們攜帶的錢財,於是專門幹起了打劫朝聖者的行當。這樣壹來,當時希臘所有的強力城邦——雅典、斯巴達、忒拜、科林斯等等,組成了壹支聯軍前來攻打基拉。聯軍的首領是我們在《歷史》第五卷第12項劄記裏遇見過的息西昂僭主克萊斯提尼(雅典的那位民主派領袖克萊斯提尼的外祖父)。此戰在歷史上有其特殊的地位:這是有記載的第壹次使用化學武器的戰爭。由於聯軍無法很快攻破基拉的城墻,壹個叫內布羅斯(Nebros)的醫生想出了壹個主意:往向基拉城內送水的水管裏投放壹種有毒的菟葵。結果城內的人全部染上了痢疾,基拉城被攻陷,全部人民都被殺死,該城被夷為平地。

第壹次“聖戰”的後果是成立了“安菲克提昂同盟”——得名於“丟卡利翁-希倫神話”[3]中希倫的弟弟。這個同盟是壹個以管理德爾斐事務為主要功能的宗教性組織(可參見七200、213),每年舉行兩次會議,主要職責是保證各地的朝聖者可以暢通無阻地前往德爾斐。同盟的成員有12個——全部是希臘族——包括了雅典人、斯巴達人、忒拜人、福西斯人、瑪裏斯人、馬格尼西亞人、羅克裏斯人,以及德爾斐本地人。成員國互相保證彼此作戰時不切斷對方的水源,也不將對方全體人民殺死。這大概是由於基拉的慘劇讓他們產生了某種負罪感。這個保證在他們之間也壹直得到了遵守。另外值得壹提的是古希臘“醫神”希波克拉底(Hippocrates)就是那位內布羅斯的後代。也許是對祖先的行為感到不齒吧,希波克拉底為醫生這個行業制訂了所謂“希波克拉底誓言/Hippocrates Oath”。作為醫生這壹行的職業道德的起源,它的影響壹直持續到了今天。

第二次“聖戰”發生在希波戰爭之後,伯羅奔尼撒戰爭之前。由於福西斯離德爾斐最近,所以福西斯人希望能夠掌握德爾斐的控制權,其實就是想掌握那些財寶。德爾斐人於是請斯巴達人來幫助他們抵抗福西斯人的野心。449 BC,斯巴達人出兵趕走了福西斯人,宣布德爾斐是獨立的城市。而雅典人為了在死敵忒拜人的北邊尋找壹個盟友,在伯力克利的率領下於448 BC幫助福西斯人奪回了對德爾斐的控制。這場戰爭是斯巴達、雅典爭霸的壹個序幕[4]。然而,由於雅典重視海軍超過重視陸軍,所以福西斯人最後還是選擇了更能保障自己安全的政策——伯羅奔尼撒戰爭中他們是站在斯巴達壹邊的。

第三次“聖戰”發生在伯羅奔尼撒戰爭之後。由於長達27年的大戰讓斯巴達和雅典雙方都損失慘重,忒拜開始稱霸。為了抵抗忒拜的擴張,福西斯人再次打起了德爾斐財寶的主意。356 BC,他們搶劫了德爾斐,希羅多德提到的寶物絕大多數都被福西斯人劫走。福西斯人的行為在當時就引發了希臘各地強烈的憤怒,於是針對他們的“聖戰”爆發。雖然福西斯人靠著變賣寶物得到的資金招募了壹支雇傭軍,堅持抵抗了10年,最後還是於346 BC被徹底擊敗,被迫交納了巨額的賠款。領導第三次“聖戰”的是新崛起的馬其頓人。當時的馬其頓王菲利浦二世(即亞歷山大大帝的父親),憑借此戰開始在希臘建立起自己的霸權。標誌性事件就是福西斯人被驅逐出“安菲克提昂同盟”,馬其頓人得到了他們的席位,成為了這個純粹希臘族同盟的新成員。這意味著馬其頓人正式被接納為希臘族,雖然雅典的那些反馬其頓人士依然在叫他們“野蠻人”,即“非希臘人”。

此後,關於德爾斐的戰事還有不少。比如曾經入侵羅馬的高盧人在279 BC試圖攻占這座“聖城”,但他們被奇跡般地擊退了。福西斯人也因為參與保衛德爾斐而重新被“安菲克提昂同盟”接納。另外,羅馬的獨裁者蘇拉曾經在86 BC攻陷了德爾斐,並大肆劫掠。羅馬帝國的第五任皇帝尼祿也於51 AD從德爾斐拉走了500件青銅器。即使是這樣,2世紀的鮑桑尼阿斯仍然見到了很多寶物。可以想見鼎盛時的德爾斐集中了多少希臘文明的精華。

讓我們回到神諭的問題上來。各地的神諭發布處有著各自的儀式和習俗,並沒有統壹的規範。不過大體上都是由求神諭的人先向祭司獻上祭品,然後祭司會根據壹些“神跡”來給出回答。這些“神跡”在各地有著不同的形式。比如在奧洛普斯的安菲亞勞斯神廟,是靠看燃燒犧牲時火焰的形狀來決定占蔔結果的(參見八134)。比如在小亞細亞的科羅封,壹個不識字的祭司下到壹個洞穴裏去喝壹口泉水,就能針對每個人心中的問題以詩句的方式給出回答[5]。形式比較特殊的是勒巴狄亞的“特洛佛尼烏洞”。這裏是讓求神諭的人先經過齋戒、祈禱、沐浴等程序,還要用察看犧牲內臟的方式決定是否被準許求神諭。壹切就緒的時候,提問者要先喝壹口“忘泉”的泉水,以便忘記心中的壹切事情,然後要喝壹口“憶泉”的泉水,以便記住以後將要發生的事情。隨後他會下到“特洛佛尼烏洞”中,按照壹定的程序行動,最後會有壹些聲音,或者是景象在洞穴裏出現。然後他回到地面上,由祭司給他解釋這些聲音或者景象,這樣就得到了神對他的問題的回答,即神諭。洞穴中究竟發生了什麽,外人是不知道的。因為祭司們要這些求神諭的人發誓不泄漏洞穴中的情況[6]。

在德爾斐,求神諭的過程大體是這樣的:

首先,每年的冬天這裏不接受來訪者。因為據說冬天阿波羅會離開德爾斐,他的兄弟酒神狄奧尼索斯會來這裏暫住,所以冬天沒有神諭可以提供。每年春天的壹個特定的日子——Bysios月(大致相當於公歷的2-3月)7號——即阿波羅的生日這天,配提亞們會開始準備發布神諭。準備工作包括齋戒、沐浴、獻祭等儀式、以及喝壹口專門為她準備的泉水。這道泉水是在阿波羅神廟的密室內流過的,旁人絕不能飲用。據說經過了這些儀式,配提亞就有了預言的能力。以後每個月的7號(冬天的月份除外),她們要把這套儀式重新進行壹次。

繪有配提亞發布神諭的瓶畫,約作於440 BC,這是現存唯壹壹件描繪這類場景的文物(點擊可放大)

想對神提問的人,需要準備壹只小羊、壹些錢,以及壹些月桂樹枝。月桂是阿波羅是聖樹,達佛涅的故事我就不提了。求神諭之前,他需要把月桂樹枝編成壹個花環戴在頭上,然後在阿波羅神廟的外面把錢和小羊交給管事的祭司。祭司殺掉小羊作為犧牲,然後觀察羊的內臟,特別是肝臟,看神是否願意回答此人的問題。隨後求神諭的人們會抽簽,決定提問的先後順序。輪到自己的時候,頭戴月桂花環的提問者會被祭司引入阿波羅神廟的密室,把自己的問題寫在石板上交給配提亞。配提亞坐在壹個“三腳凳/tripod”上,壹手拿著月桂樹枝,壹手拿著壹個碗,裏面盛著那種“聖泉”的泉水(參見右圖)。她會根據水面的情況說出神的回答。通常她是在壹種近乎癲狂、類似靈魂出竅的狀態下說話的。

學術界壹般認為配提亞的回答實際上都是壹些含混不清的詞語,需要配提亞身邊的祭司把這些囈語“翻譯”為人類可以聽懂的語言,才最後得到神諭。但古代作家經常提到配提亞是直接說出神諭的,不需要旁人的“翻譯”,比如《歷史》的五92。有可能這兩種形式(經過“翻譯”或者直接說出)都曾經出現過。

神諭的形式,在《歷史》裏比較常見的是合乎格律的詩句,大多數很簡短,上十行的算是非常長的神諭了。不過也有少數散文形式的神諭,也就是說不押韻、不合乎詩的格律。

神諭的內容往往是含混而多岐義的。所以,古希臘人經常要對神諭進行解釋。比如在七141至七143,雅典人問配提亞該如何抵抗薛西斯的入侵,神諭叫他們去依靠“木墻”。這個“木墻”到底指什麽,雅典人提出了很多解釋。有人認為是指衛城的城墻,有人認為是指海軍。雙方爭執不下。問題是神諭最後還有壹句“神聖的薩拉米啊,……妳會把婦女出生的孩子們毀滅掉的”。這就讓那些主張是指海軍的人不能自圓其說了。因為這明顯是在形容海戰的失利。這時,地米斯托克利站了出來。他認為最後那壹句並不是在說雅典人海戰失利,而是說波斯人海戰失利。因為如果是雅典人失利,薩拉米島怎麽會是“神聖的”呢?應該是“殘忍的”才對。正是由於他的這個意見,雅典人決定依靠海軍來抵禦入侵者。

這個故事反映出3點問題:

1、在如何抵抗侵略這樣重大的問題上,雅典人居然是依靠神諭來進行決策的。可見神諭對於他們意味著什麽,可見神諭在古希臘人心目中的地位。這裏面固然有迷信的成分,但也有壹些值得我們研究的東西。

2、對神諭需要解釋,那麽這就給壹些精明的政治家利用神諭為自己服務提供了機會。比如這裏的地米斯托克利,他就是壹個精於此道的高手。我們不相信有先知先覺的神,所以地米斯托克利在這裏的行為,並不是解釋“出”神諭的真實含義,而是把神諭解釋“成”他希望的含義。由於神諭的含混和岐義,政治家於是可以用自己的意見去“解釋”,有時甚至是“替換”神諭的內容。當然,這需要比較好的口才。實際上,當時精明的政治家從自己的角度去“解釋”神諭,其實就像是今天精明的律師從自己的角度去“解釋”法律條文,都是壹種高級的智力活動。前者似乎還要更嚴肅壹些。

另外,克萊斯提尼賄賂配提亞,讓她對斯巴達人說假神諭,這也是政治家利用神諭的壹種手段。只是這種手段比較低級罷了。克萊斯提尼的行為由於被揭發而為人所知,那麽還有沒有其它類似的情況而沒有被揭發的呢?恐怕是有的吧。

所以,關乎城邦生死存亡的重要問題上,當時的人們依賴神諭,除了迷信之外,也有政治在背後起作用。對神諭的解釋,有時還包括神諭本身,在當時都是政治鬥爭的焦點和產物。壹條神諭的產生、解釋的過程,其實很類似於今天壹部法案的產生、解釋的過程。有可能,那些比較重要的神諭,在當時都是經過了現在已不為人所知的政治鬥爭才產生出來的;而對它們的解釋,同樣也經歷了復雜的政治鬥爭。畢竟,誰能把神的意誌說成和自己的主張壹致,誰就能在當時的政壇上獲得巨大的優勢。

3、神諭本身的含混,其實是配提亞的壹種語言技巧。比如壹53那句著名的雙關語:“如果克洛索斯進攻波斯人,他就可以滅掉壹個大帝國”,不論克洛索斯、居魯士哪壹邊勝利,這句話都是對的,因為這裏的“大帝國”既可以指波斯,又可以指呂底亞。在雅典人求來的那段神諭裏也有壹樣的情況。“木墻”既可以指衛城的城墻,也可以指海軍。而如果雅典陸軍要出戰,衛城的城墻是他們壹定會防守的地方。所以不論雅典抵抗侵略是依靠海軍還是依靠陸軍,這句話總是對的。而“神聖的薩拉米”那壹句,其實可以指雅典人,也可以指波斯人。如果雅典人贏了波斯人,正如地米斯托克利所說,那麽薩拉米就是真正的“神聖的”。如果波斯人贏了雅典人,那麽希臘壹定也淪陷了,至少科林斯地峽以北將被波斯完全控制。這樣壹來,德爾斐必定要接受波斯人的統治。那麽壹旦波斯人知道了這條神諭,當然也會認為薩拉米是“神聖的”,因為他們正是在這裏擊敗了雅典人。(薩拉米島離雅典非常近,無論雅典是靠陸軍還是海軍去抵抗波斯人,主戰場壹定不會離薩拉米島太遠,即使是陸軍去防守衛城,薩拉米島仍然可以見證他們的失敗或者成功。)到了那個時候,德爾斐更在乎的是波斯人如何理解這個“神聖的”,而不是雅典人如何理解它。於是,不管雅典是依靠海軍還是陸軍,不管雅典是勝利還是失敗,如果日後有人重新來讀這段神諭,總會發現它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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