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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余光中最著名的幾首詩

碧潭

十六柄桂漿敲碎青琉璃

幾則羅曼史躲在陽傘下

我的,沒帶來的,我的羅曼史

在河的下遊

如果碧潭再玻璃些

就可以照我憂傷的側影

如果蚱蜢舟再蚱蜢些

我的憂傷就滅頂

八點半。吊橋還未醒

暑假剛開始,夏正年輕

大二女生的笑聲在水上飛

飛來蜻蜓,飛去蜻蜓

飛來妳。如果妳棲在我船尾

這小舟該多輕

這雙漿該憶起

誰是西施,誰是範蠡

那就劃去太湖,劃去洞庭

聽唐朝的猿啼

劃去潺潺的天河

看妳發,在神話裏

就覆舟。也是美麗的交通失事了

妳在彼岸織妳的錦

我在此岸弄我的笛

從上個七夕,到下個七夕

風鈴

我的心是七層塔檐上懸掛的風鈴

叮嚀叮嚀嚀

此起彼落, 敲叩著壹個人的名字

----妳的塔上也感到微震嗎?

這是寂靜的脈搏, 日夜不停

妳聽見了嗎, 叮嚀叮嚀嚀?

這惱人的音調禁不勝禁

除非叫所有的風都改道

鈴都摘掉, 塔都推倒

只因我的心是高高低低的風鈴

叮嚀叮嚀嚀

此起彼落

敲叩著壹個人的名字

等妳, 在雨中

等妳, 在雨中, 在造虹的雨中

蟬聲沈落, 蛙聲升起

壹池的紅蓮如紅焰, 在雨中

妳來不來都壹樣, 竟感覺

每朵蓮都像妳

尤其隔著黃昏, 隔著這樣的細雨

永恒, 剎那, 剎那, 永恒

等妳, 在時間之外

在時間之內, 等妳, 在剎那, 在永恒

如果妳的手在我的手裏, 此刻

如果妳的清芬

在我的鼻孔, 我會說, 小情人

諾, 這只手應該采蓮, 在吳宮

這只手應該

搖壹柄桂漿, 在木蘭舟中

壹顆星懸在科學館的飛檐

耳墜子壹般的懸著

瑞士表說都七點了 忽然妳走來

步雨後的紅蓮, 翩翩, 妳走來

像壹首小令

從壹則愛情的典故裏妳走來

從姜白石的詞裏, 有韻地, 妳走來

招魂的短笛

魂兮歸來,母親啊,東方不可以久留,

誕生臺風的熱帶海,

七月的北太平洋氣壓很低。

魂兮歸來,母親啊,南方不可以久留,

太陽火車的單行道

七月的赤道灸行人的腳心。

魂兮歸來,母親啊,北方不可以久留,

馴鹿的白色王國,

七月裏沒有安息夜,只有白晝。

魂兮歸來,母親啊,異國不可以久留。

小小的骨灰匣夢寐在落地窗畔,

伴著妳手栽的小植物們。

歸來啊,母親,來守妳火後的小城。

春天來時,我將踏濕冷的清明路,

葬妳於故鄉的壹個小墳。

葬妳於江南,江南的壹個小鎮。

垂柳的垂發直垂到妳的墳上,

等春天來時,妳要做壹個女孩子的夢,

夢見妳的母親。

而清明的路上,母親啊,我的足印將深深,

柳樹的長發上滴著雨,母親啊,滴著我的回憶,

魂兮歸來,母親啊,來守這四方的空城。

尋李白

——痛飲狂歌空度日

飛揚跋扈為誰雄

那壹雙傲慢的靴子至今還落在

高力士羞憤的手裏,人卻不見了

把滿地的難民和傷兵

把胡馬和羌笛交踐的節奏

留給杜二去細細的苦吟

自從那年賀知章眼花了

認妳做謫仙,便更加佯狂

用壹只中了魔咒的小酒壺

把自己藏起來,連太太也尋不到妳

怨長安城小而壺中天長

在所有的詩裏妳都預言

會突然水遁,或許就在明天

只扁舟破浪,亂發當風

樹敵如林,世人皆欲殺

肝硬化怎殺得死妳?

酒入豪腸,七分釀成了月光

余下的三分嘯成劍氣

繡口壹吐就半個盛唐

從壹元到天寶,從洛陽到鹹陽

冠蓋滿途車騎的囂鬧

不及千年後妳的壹首

水晶絕句輕叩我額頭

當地壹彈挑起的回音

壹貶世上已經夠落魄

再放夜郎母乃太難堪

至今成謎是妳的籍貫

隴西或山東,青蓮鄉或碎葉城

不如歸去歸哪個故鄉?

凡妳醉處,妳說過,皆非他鄉

失蹤,是天才唯壹的下場

身後事,究竟妳遁向何處?

狼啼不住,杜二也苦勸妳不住

壹回頭四窗下竟已白頭

七仙,五友,都救不了妳了

匡山給霧鎖了,無路可入

仍爐火示純青,就半粒丹砂

怎追躡葛洪袖裏的流霞?

樽中月影,或許那才妳故鄉

常得妳壹生癡癡地仰望?

而無論出門向西哭,向東哭

長安卻早已陷落

二十四萬裏的歸程

也不必驚動大鵬了,也無須招鶴

只消把酒杯向半空壹扔

便旋成壹只霍霍的飛碟

詭緣的閃光愈轉愈快

接妳回傳說裏去

天問

水上的霞光呵

壹條接壹條,何以

都沒入了暮色了呢?

地上的燈光呵

壹盞接壹盞,何以

都沒入了夜色了呢?

天上的星光呵

壹顆接壹顆,何以

都沒入了曙色了呢?

我們的生命呵

壹天接壹天,何以

都歸於永恒了呢?

而當我走時呵

把我接走的,究竟

是怎樣的天色呢?

是暮色嗎昏昏?

是夜色嗎沈沈?

是曙色嗎耿耿?

火浴

壹種不滅的向往 向不同的元素

向不同的空間 至熱 或者至冷

不知該上升 或是該下降

該上升如鳳凰 在火難中上升

或是浮於流動的透明 壹氅天鵝

壹片純白的形象 映著自我

長頸與豐軀 全由弧線構成

有壹種欲望 要洗濯 也需要焚燒

凈化的過程 兩者 都需要

沈澱的需要沈澱 飄揚的 飄揚

赴水為禽 撲火為鳥 火鳥與水禽

則我應選擇 選擇哪壹種過程

西方有壹只天鵝 遊泳在冰海

那是寒帶 壹種超人的氣候

那裏冰結寂寞結冰

寂是靜止的時間 倒影多完整

曾經 每壹只野雁都是天鵝

水波粼粼 似幻亦似真 在東方

在炎炎的東 有壹只鳳凰

從火中來的仍回到火中

壹步壹個火種 蹈著烈焰

燒死鴉族 燒不死鳳雛

壹羽太陽在顫動的永恒裏上升

清者自清 火是勇士的行程

光榮的輪回是靈魂 從元素到元素

白孔雀 天鵝 鶴 白衣白扇

時間靜止 中間棲著智士 隱士

永遠流動 永遠的烈焰

滌凈勇士的罪過 勇士的血

則靈魂 妳應該如何選擇

妳選擇冷中之冷或熱中之熱

選擇冰海或是選擇太陽

有潔凈的靈魂啊恒是不潔

或浴於冰或浴於火都是完成

都是可慕的完成 而浴於火

火浴更可慕 火浴更難

火比水更透明 比火更深

火啊 永生之門 用死亡拱成

用死亡拱成 壹座弧形的挑戰

說 未擁抱死的 不能誕生

是鴉族是鳳裔決定在壹瞬

壹瞬間 咽火的那種意誌

千杖交笞 接受那樣的極刑

向交詬的千舌坦然大呼

我無罪! 我無罪! 我無罪! 烙背

黥面 我仍是我 仍是

清醒的我 靈魂啊 醒者何辜

張揚燃燒的雙臂 似聞遠方

時間的颶風在嘯呼我的翅膀

毛發悲泣 骨骸呻呤 用自己的血液

煎熬自己 飛 鳳雛 妳的新生

亂曰:

我的歌是壹種不滅的向往

我的血沸停騰 為火浴靈魂

藍墨水中 聽 有火的歌聲

揚起 死後更清晰 也更高亢

石器時代

每當我呆呆地立在窗口

對著壹只攤開的纖手

拿不出那塊宿命的石頭

----用神秘的篆體

刻下我的名字

證明我就是我

那宿命的頑石

就覺得好奇怪啊

仿佛還是在石器時代

壹件笨拙的四方暗器

每天出門要帶在袋裏

當面親手的簽字還不夠

壹定要等到頑石點頭

窗內的女人才肯罷手

死後要壹塊石頭來認鬼

活著要壹塊石頭來認人

為什麼幾千年後

還掙不脫石頭的符咒

問妳啊,袋裏的石頭

什麼時候妳才肯放手?

或者所謂春天

或者所謂春天也不過就在電話亭的那邊

廈門街的那邊有壹些蠢蠢的記憶的那邊

航空信就從那裏開始

眼睛就從那裏忍受

郵戳郵戳郵戳

各種文字的打擊

或者所謂春天

最後也不過就是這樣子

壹些受傷的記憶

壹些欲望和灰塵

或者所謂春天也只是壹種清脆的標本

壹張書簽曾是水仙或蝴蝶

星之葬

淺藍色的夜溢進窗來 夏斟得太滿

螢火蟲的小宮燈做著夢

夢見唐宮 夢見追逐的輕羅小扇

夢見另壹個夏夜 壹顆星的葬禮

夢見壹閃光的伸延與消滅

以及妳的驚呼 我的回顧 和片刻的愀然無語

秦俑----臨潼出土戰士陶俑

鎧甲未解,雙手猶緊緊地握住

我看不見的弓箭或長矛

如果鉦鼓突然間敲起

妳會立刻轉身嗎,立刻

向兩千年前的沙場奔去

去加入壹行行壹列列的同袍?

如果妳突然睜眼,威武閃動

胡髭翹著驍悍與不馴

吃驚的觀眾該如何走避?

幸好,妳仍是緊閉著雙眼,似乎

已慣於長年陰間的幽暗

乍壹下子怎能就曝光?

如果妳突然開口,濃厚的秦腔

又兼古調,誰能夠聽得清楚?

隔了悠悠這時光的河岸

不知有漢,更無論後來

妳說妳的鹹陽嗎,我呢說我的西安

事變,誰能說得清長安的棋局?

而無論妳的箭怎樣強勁

再也射不進桃花源了

問今世是何世嗎,我不能瞞妳

始皇的帝國,車同軌,書同文

威武的黑旗從長城飄揚到交址

只傳到二世,便留下了妳,戰士

留下滿坑滿谷的陶俑

嚴整的紀律,浩蕩六千兵騎

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

王於興師

修我戈矛

慷慨的歌聲裏,追隨著祖龍

統統都入了地下,不料才三? 外面不再是姓嬴的天下

不再姓嬴,從此我們卻姓秦

秦哪秦哪,番邦叫我們

秦哪秦哪,黃河清過了幾次?

秦哪秦哪,哈雷回頭了幾回?

黑漆漆禁閉了兩千年後

約好了,妳們在各地出土

在博物館中重整隊伍

眉目栩栩,肅靜無嘩的神情

為壹個失蹤的帝國作證

而喧嚷的觀眾啊,我們

壹轉眼也都會轉入地下

要等到哪年啊哪月啊才出土

啊不能,我們是血肉之身

轉眼就朽去,像妳們陪葬的貴人

只留下不朽的妳們,六千兵馬

潼關已陷,唉,鹹陽不守

阿房宮的火災誰來搶救? 只留下

再也回不去了的妳們,成了

隔代的人質,永遠的俘虜

三緘其口豈止十二尊金人?

始作俑者誰說無後呢,妳們正是

最尊貴的後人,不跟始皇帝遁入過去

卻跟徐福的六千男女

奉派向未來探討長生

第三季

第三季, 第三季屬於簫與豎笛

那比丘尼總愛在葡萄架下

數她的念珠串子

紫色的喃喃, 叩我的窗子

太陽哪, 太陽是遲起的報童

扔不進什麼金色的新聞

我也不能把憂郁

扔壹只六足昆蟲的遺骸那樣

扔出墻去

當風像壹個饞嘴的野男孩

掠開長發, 要找誰的圓頸

我欲登長途的藍驛車

向南, 向猶未散場的南方

圓通寺

大哉此鏡 看我立其湄

竟無水仙之倒影

想花已不黏身 光已暢行

比丘尼 如果青鐘銅扣起

聽壹些年代滑落蒼苔

自盤得的圓顱

塔頂是印度的雲 塔頂是母親

啟古灰匣 可窺我的臍帶

聯系的壹切 曾經

母親在此 母親不在此

釋迦在此 釋迦不在此

釋迦恒躲在碑的反面

佛在唐 佛在敦煌

諾 佛就坐在那婆羅樹下

在搖籃之前 棺蓋之後

而獅不吼 而鐘不鳴 而佛不語

數百級下 女兒的哭聲

喚我回去 回後半生

永遠,我等

如果造成聽見妳傾吐,最美的

那動詞,如果當晚就死去

我有何懼?當我愛時

必愛得淒楚,若不能愛的華麗

妳的美麗無端地將我劈傷,今夏

只要神筆,便有妳降落

在攤開的手掌,便有妳降落

在我的掌心,連的掌心

例如夏末的黃昏,面對滿池清芬

面對靜靜自然的靈魂

究竟是哪壹朵,那壹朵會答應我

如果呼妳的小名?

只要池中還有,只要夏日還有

壹般紅艷,又何必和妳見面?

蓮是甄甄的小名,蓮即甄甄

壹念甄甄,見蓮即見人

只要心中還有,只要夢中還有

還有壹瓣清馨,即夏已彌留

即滿地殘梗,即滿天殘星,不死的

仍是蓮的靈魂

永遠,我等妳分唇,啟齒,吐那動詞

凡愛過的,永不遺忘。凡受過傷的

永遠有創傷。我的傷痕

紅得驚心,烙蓮花形

山雨

霧愈聚愈濃就濃成了陣雨

人愈走愈深就走進米南宮裏

路愈轉愈暗就暗下來吧黃昏

墨點點墨點成的墨景

更多的霧從谷底升起

究竟,是山在雨裏

或是雨在山裏

壹座小亭子怎麽說得清?

聽!

森森矗立,林蔭的深處

壹聲鳥

把四壁空山囀成了壹句偈

母難日三則

之壹<今生今世>

今生今世

我最忘情的哭聲有兩次

壹次在我生命的開始

壹次在妳生命的告終

第壹次,我不知道

是聽妳說的

第二次,妳不曉得

我說了也沒用

但這兩次哭聲的中間呀

有著無窮無盡的笑聲

壹遍壹遍又壹遍

回蕩了整整三十年

妳都曉的

我都記的

之二<矛盾世界>

快樂的世界啊

當初我們見面

妳迎我以微笑

而我答妳以大哭

驚天,動地

悲哀的世界啊

最後我們分手

我送妳以大哭

而妳答我以無言

關天,閉地

矛盾的世界啊

不論初見或永別

我總是對妳大哭

哭世界始於妳壹笑

而幸福終於妳閉目

之三 <天國地府>

每年到母難日

總握著電話筒

很想撥壹個電話

給久別的母親

只為了再聽壹次

壹次也好

催眠的磁性母音

但是她住的地方

不知是什麽號碼

何況她已經睡了

不能接我的電話

「這裏是長途臺

究竟妳要

接哪壹個國家?」

我該怎麽回答呢?

天國,是什麽字頭?

地府,有多少區號?

那不耐的接線生

卡撻把線路切斷

留給我手裏壹截

算是電線呢還是若斷若連的臍帶

就算真的接通了

又能夠說些什麽

「這世界從妳走後

變得已不能指認

唯壹不變的只有

對妳永久的感恩」

鄉愁四韻

給我壹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酒壹樣的長江水

醉酒的滋味

是鄉愁的滋味

給我壹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給我壹張海棠紅啊海棠紅

血壹樣的海棠紅

沸血的燒痛

是鄉愁的燒痛

給我壹張海棠紅啊海棠紅

給我壹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信壹樣的雪花白

家信的等待

是鄉愁的等待

給我壹片雪花白啊雪花白

給我壹朵臘梅香啊臘梅香

母親壹樣的臘梅香

母親的芬芳

是鄉土的芬芳

給我壹朵臘梅香啊臘梅香

西螺大橋

矗然,鋼的靈魂醒著

嚴肅的靜鏗鏘著

西螺平原的海風猛撼著這座

力的圖案,美的網,猛撼著這座

意誌之塔的每壹根神經,

猛撼著,而且絕望地嘯著

而鐵釘的齒緊緊咬著,鐵臂的手緊緊握著

嚴肅的靜。

於是,我的靈魂也醒了,我知道

既渡的我將異於

未渡的我,我知道

彼岸的我不能復原為

此岸的我

但命運自神秘的壹點伸過來

壹千條歡迎的臂,我必須渡河

面臨通向另壹個世界的

走廊,我微微地顫抖

但西螺平原的壯闊的風

迎面撲來,告我以海在彼端

我微微地顫抖,但是我

必須渡河!

矗立著,龐大的沈默。

醒著,鋼的靈魂。

1958.3.13

附註:三月七日與夏菁同車北返,將渡西螺大橋,停車攝影多幀。守橋警員向我借望遠

鏡窺望橋的彼端良久,且說:“守橋這麽久,壹直還不知那壹頭是什麽樣子呢!”

雨聲說些什麼

壹夜的雨聲說些什麼呢?

樓上的燈問窗外的樹

窗外的樹問巷口的車

壹夜的雨聲說些什麼呢?

巷口的車問遠方的路

遠方的路問上遊的橋

壹夜的雨聲說些什麼呢?

上遊的橋問小時的傘

小時的傘問濕了的鞋

壹夜的雨聲說些什麼呢?

濕了的鞋問亂叫的蛙

亂叫的蛙問四周的霧

說些什麼呢,壹夜的雨聲?

四周的霧問樓上的燈

樓上的燈問燈下的人

燈下的人擡起頭來說

怎麼還沒有停啊:

從傳說落到了現在

從霏霏落到了湃湃

從檐漏落到了江海

問妳啊,蠢蠢的青苔

壹夜的雨聲說些什麼呢?

踢踢踏

——木屐懷古組曲之二

踢踢踏

踏踏踢

給我壹雙小木屐

讓我把童年敲敲醒

像用笨笨的小樂器

從巷頭

到巷底

踢力踏拉

踏拉踢力

踢踢踏

踏踏踢

給我壹雙小木屐

童年的夏天在叫我

去追趕別的小把戲

從巷頭

到巷底

踢力踏拉

踏拉踢力

跺了蹬

蹬了跺

給我壹雙小木拖

童年的夏天真熱鬧

成群的木拖滿地拖

從日起

到日落

跺了蹬蹬

蹬了跺跺

踢踢踏

踏踏踢

給我壹雙小木屐

魔幻的節奏帶領我

走回童話的小天地

從巷頭

到巷底

踢力踏拉

踏拉踢力

珍珠項鏈

滾散在回憶的每壹個角落

半輩子多珍貴的日子

以為再也拾不攏來的了

卻被那珠寶店的女孩子

用壹只藍磁的盤子

帶笑地托來我面前,問道

十八寸的這壹條,合不合意?

就這麼,三十年的歲月成串了

壹年還不到壹寸,好貴的時光啊

每壹粒都含著銀灰的晶瑩

溫潤而圓滿,就像有幸

跟妳同享的每壹個日子

每壹粒,晴天的露珠

每壹粒,陰天的雨珠

分手的日子,每壹粒

牽掛在心頭的念珠

串成有始有終的這壹條項鏈

依依地靠在妳心口

全憑這貫穿日月

十八寸長的壹線因緣

與李白同遊高速公路

剛才在店裏妳應該少喝幾杯的

進口的威士忌不比魯酒

太烈了,要怪那汪倫

擺什麼闊呢,盡叫胡姬

壹遍又壹遍向杯裏亂斟

妳該聽醫生的勸告,別聽汪倫

肝硬化,昨天報上不是說

已升級為第七號殺手了麼?

剛殺了壹位武俠名家

妳壹直說要求仙,求俠

是昆侖太遠了,就近向妳的酒瓶

去尋找邋遢俠和糊塗仙嗎?

——啊呀要小心,好險哪

超這種貨櫃車可不是兒戲

慢壹點吧,慢壹點,我求求妳

這幾年交通意外的統計

不下於安史之亂的傷亡

這跑天下呀究竟不是天馬

跑高速公路也不是行空

速限哪,我的謫仙,是九十公裏

妳怎麼開到壹百四了?

別再做遊仙詩了,還不如

去看張史匹堡的片子

——咦,妳聽,好像是不祥的警笛

追上來了,就靠在路邊吧

跟我換壹個位子,快,千萬不能讓

交警抓到妳醉眼駕駛

血管裏壹大半流著酒精

詩人的形象已經夠壞了

批評家和警察同樣不留情

身份證上,是可疑的「無業」

別再提什麼謫不謫仙

何況妳的駕照上星期

早因為酒債給店裏扣留了

高力士和議員們全得罪光了

賀知章又不在,看誰來保妳?

——六千塊嗎?算了,我先墊

等《行路難》和《蜀道難》的官司

都打贏之後,版稅到手

再還我好了:也真是不公平

出版法那像交通規則

天天這樣嚴重地執行?

要不是王維壹早去參加

輞川汙染的座談會

我們原該

搭他的老爺車回屏東去的

兩相惜

哦,贈我仙人的金發梳

黃金的梳柄象牙齒

梳去今年的灰發鬢

梳來往日的黑發絲

百年梳三萬六千回

梳是拱橋啊發是水

流水沖斷了幾座橋?

橋下逝去了多少水?

梳去今朝的灰黯黯

梳回往日的亮烏烏

哦,贈我仙人的金發梳

我就會贈妳銀耳墜

湯在玲瓏的小耳垂

守住珍貴的紅靨渦

像對辟邪的小守衛

守住唇邊的淺淺笑

和妳眉下的好風景

不許時間的間諜隊

布下細細的魚尾紋

或是額上的隱隱溝

將妳的嫵媚暗暗偷

哦,我就會贈妳銀耳墜

高樓對海

高樓對海,長窗向西

黃昏之來多彩而神秘

落日去時,把海峽交給晚霞

晚霞去時,把海峽交給燈塔

我的桌燈也同時亮起

於是禮成,夜,便算開始了

燈塔是海上的壹盞桌燈

桌燈,是桌上的壹座燈塔

照著白發的心事在燈下

起伏如滿滿壹海峽風浪

壹波接壹波來撼晚年

壹生蒼茫還留下什麼呢

除了窗口這壹盞孤燈

與我***守這壹截長夜

無論寫什麼,日記,書信,詩篇

都與他,最親的夥伴

第壹位讀者,***同商討

遲寐的夜色,紛亂的世局

比壹切知己,甚至家人

更能默默地為我分憂

有壹天白發也不在燈下

壹生蒼茫還留下什麼呢

除了把落日留給海峽

除了把燈塔留給風浪

除了把回不了頭的世紀

留給下不了筆的歷史

還留下什麼呢,壹生蒼茫?

至於這壹盞孤燈,寂寞的見證

親愛的讀者啊,就留給妳們

風聲

妳問我什麽音樂最耐聽

當然是寂靜,我說,無邊的寂靜

至上的耳福是聽域透明

當聒噪都已澱定

其次是風聲,遠從世界的盡頭

無端地吹來,尤其在日落時分

令整個海峽都為之振奮

那呼嘯的高調再三強調

壹個單調的快調,所向披靡

龐然沛然的大氣撲來,磅礴無比

那是造化在吐納,神在運息

鼓動我肺葉飄飄,若風箏要躍起

令人興發,猜想那壹股元氣

卷地而來,要掃盡沈沈的暮氣

必然隱帶著天機,似乎要訴說

壹個故事,比人類更蒼老

當傳說與宗教尚未開端

天地初分,陰陽蠢蠢

大野壹任這颯颯單調

用強調的高調日夜呼嘯

催壹個陣痛的星球誕生

那原始的喉音,唇音,齒音

究竟預警怎樣的命運

世紀將盡而先知不來

後知嘈嘈而天啟不開

凡耳如我又豈能妄斷?

但海浪翻白顯然已聽懂

不然何以都激昂而奮飛

卻飛騰不去,只能輪番地鞭打

幾乎淹沒的燈塔與長堤

連我面海的高窗軋軋

也都不放過,若非

我及時推椅,關窗

這薄薄的詩稿早已隨飆飄去

在多風的夜晚

在多風的夜晚

有壹扇窗子

還沒有關閉

是誰的耳朵呢

還不關閉

在多風的夜晚

有壹盞星子

還沒有休息

是誰的眼睛呢

還不休息

在多風的夜晚

有壹面旗子

還沒有收起

是誰的靈魂呢

還不收起

我向天邊

吹熄了星子

收下旗子

關上窗子

卻仍然發現

有壹扇耳朵

還沒有關閉

誰的窗子

在多風的夜晚

不能關閉

有壹盞眼睛

還沒有休息

誰的星子

在多風的夜晚

不能休息

有壹面靈魂

還沒有收起

誰的旗子

在多風的夜晚

不能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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