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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評論郁達夫的小說 薄奠

郁達夫的《薄奠》,是篇名實相副的短篇小說。

1923年10月,郁氏應北京大學之聘,接替陳豹隱的課,任統計學講師,住在他的兄長郁華的家裏,第二年春天將妻子與兒子接到北京後,好長壹段時間,仍住在兄長家中。郁華的住所是西城阜城門內錦什坊巡捕廳胡同二十八號。《薄奠》中的故事,就發生在這期間,這壹帶。作品中的“我”,在別的作家的小說裏,或許該看作是個創造人物,而在郁氏的作品中,尤其是像《薄奠》這樣的小說裏,則不妨看作就是作家本人,不是說事件,是說身份,是說性情。

“壹個晴朗的春天的午後,我因為天氣太好,坐在家裏覺得悶不過,吃過了較遲的午飯,帶了幾個零用錢,就跑到外面去逛去。”作品開頭的這句話,正符合壹個寄寓者的心境,閑適、無聊、無所事事。

被車夫拉到住所門口,想到車夫回家後與妻兒團聚的樂趣,他卻只能獨自壹人忍受寄寓的淒涼,不由得感嘆起來:“啊啊!可憐我兩年來沒有睡過壹個整整的全夜!這倒還可以說是因病所致,但是我的遠隔在三千裏外的女人小孩,又為了什麽,不能和我在壹起享樂吃苦呢?難道我們是應該永遠隔離的麽!難道這也是病麽?”

其時作者的妻子與兒子都在浙江富陽老家,距北京正是三千裏之遙,而作者所以來到北京任教,也正是為生計所迫。這真實的身份,真實的感情,對這篇作品成功至為重要。它讓讀者壹開始,就面對的是壹個真實的人,很快地,不用任何中介地,就和作者疊合為壹個人,壹起進入了作品特定的情境之中。

而環境的真實,主要是北京的街道名稱,又為妳提供了壹條進入這情境的坦途。

看戲的地方,文中沒有明說,只說是前門外。起先遇見的車夫,要價太高,壹時沒有雇上,他只好走到前門大街。原打算繼續走下去,等走到西單牌樓再雇車回家。走到正陽橋邊的步道,這才含含糊糊的問道旁的停的壹輛洋車,遂與文中的主人公相識。車上,閑談中知道,對方是巡捕廳胡同西口兒的車,家住南順城街的北口,就在巡捕廳胡同的拐角上。多日後,當他再壹次見到車夫時,行走路線是這樣的:“進平則門往南壹拐,就是南順城街,南順城街路東的第壹條胡同便是巡捕廳胡同。我走到胡同的西口,正要進胡同的時候,忽而從角上的壹間破屋裏漏出幾聲大聲來。”末後壹次路過車夫家,是在壹次重病後,“出了門就走往西邊,依舊想到我平時所愛的平則門外的河邊去閑行。”

真實的地名,又反復使用,使妳不能不相信作者的所寫,都是實有其事。

至於情節進展的自然有致,更讓妳有身臨其境之感。比方說,他遇見這位車夫,寫成作散戲之後,隨便雇了壹輛車,而車主便這位車夫,亦無不可。只是那樣壹來,事情的發展就平淡了。就是這樣的序曲,作者也不肯輕易放過。先說他出門時,帶了幾個零用錢,自然不會很多,又買了畫,看了戲,就更少了,散戲出來,天已黃昏,又起了風,這就需要坐車了,問過幾個車夫,都要七角六角,不夠,這樣就非步行不可了。已走了壹段路,卻讓南行的汽車噴了壹身的土,步行的決心不免動搖,這才試探著問路旁的壹輛洋車。袋裏僅剩四五十枚銅子,所以向車夫問價時,便說:“噯,四十枚拉巡捕廳胡同拉不拉?”下車時,因對方推讓,他反倒覺得難為,便盡其所有,將身上的四十八枚銅子全給了車夫。入情入理,沒有半點破綻。

壹個是知識分子,壹個是車夫,地位的懸殊,使兩人不可能有過多的來往。對後來兩次去車夫家,作者都作了周密的設計。全文以上中下為序,分作三節。上節的情節,已如前述。中節寫的是第壹次去車夫家的情形。不是突然的拜訪,那與彼此的身份不符。壹切都那麽自自然然,在無意中進行。

先說,平則門外有壹道護城河,沿岸的景致也還不惡,“河道雖比不上朝陽門外的運河那麽寬,但春秋雨霽,綠水粼粼,也盡可以浮著錦帆,乘風南下。兩岸的垂揚古道,倒影入河水中間,也大有板渚隋堤的風味。”便成了作者閑暇時的留連之地。所以常來此駐足者,則是因為,“我壹個人渺焉壹身,寄住在這人海的皇城裏,衷心郁郁,老感著無聊。無聊之極,不是從城的西北跑往城南,上戲園茶樓,娼寮酒館,去夾在許多快樂的同類中間,忘卻我自家的存在,和他們壹樣的學習醉生夢死,便獨自壹個跑到平則門外,去享受這本地風光。”

北京城裏,不是有更好的遊玩之所麽?不是不想去,是沒有余錢。“玉泉山的幽靜,大覺寺的深邃,並不是對我沒有魔力,不過壹年有三百五十九日窮的錢,斷沒有余錢,去領略它們的高尚的清景。”這樣壹來,五月中旬的壹天午後,他又無端感著了壹種悲憤,本想上城南的快樂地方,去尋些安慰的,但袋裏連幾個車錢也沒有了,所以只好走出平則門外。

這裏的敘述,僅是大略的景況。實則這壹段鋪墊,有七八百字,且文字典雅清麗,酣暢自如,大可單獨取出,作成壹篇名為《平則門外》的散文。

不能說是鋪墊,說鋪墊,就減弱了這壹大段文字的分量。郁達夫的小說,除了他所寫的人物外,還有壹個人物,那就是作者自己。兩個人物,兩條線索,相互交錯,***同推動著整個事件的發展。本篇中,若僅僅從車夫的行為話語上著眼,難說多麽豐滿,退壹步,就說車夫是個軀殼吧,因了另壹個人物即作者“我”的激情,為他註入了生命的活力。壹個是步履維艱的處境,壹個是孤憤悲愴的情懷,相互糾纏在壹起,便使整個作品產生了超乎尋常的懾服讀者的藝術魔力。這是郁達夫小說的壹個極為顯著的特性,也是郁達夫在小說藝術上的過人之處。

感情的推進,也並非越激烈越好,過猶不及,這就有個度的把握。比如說,若將作者與車夫的感情貼得太近,也會讓人覺得矯情。作者在這方面處理得極為妥貼允當。比如說,在第二部分的插敘中,說到自己坐在車上,壹路上細聽著車夫壹條條的訴說,覺得這些苦楚,都不是他個人的,接下來寫道:“我真想跳下來,同他抱頭痛哭壹場,但是我看在身上的壹件竹布長衫,和盤在腦子裏的壹堆教育的繩矩,把我的真率的感情縛住了。”有了這樣的離間,兩人的身份更為真實,感情也就更為貼近。

當然,整個作品裏,最真實,最感人的,還是那些切入人物性格與處境的情節,這才是這篇小說的藝術活力。且看作者第壹次進車夫的家裏,是怎樣的情景——

我竟不待回思,壹腳就踏過了他住的那所破屋。他的住屋,只有壹小間,小屋的壹半,卻被壹個大炕占據了去。在外邊天色雖還沒有十分暗黑,但在他那矮小的屋內,卻早已黑影沈沈,辨不出物體來了。他壹手插在腰裏,壹手指著炕上縮成壹堆,坐在那裏的壹個婦人,壹聲兩聲地在那裏數罵。兩個小孩,爬在炕的裏邊。我壹進去時,只見他自家壹個站著的背影,他的女人和小孩,都看不出來。後來招呼了他,向他手指著的地方看去,才看出了壹個女人,又站了壹忽,我的眼睛在黑暗裏經慣了,重復看出了他的兩個小孩。

這是壹個畫面,在黑沈的底色上,顯現出幾個人物的身影,是模糊的。也是立體的。而光線的動用,也是由黑暗,通過眼睛的“經慣”,漸出顯出稍微明亮的色彩。也只有在這樣壹個近乎亦貧的家庭裏,丈夫才會為三元多錢的處置,那樣悲憤欲絕地責罵妻子,也才會釀成車夫後來的溺水而亡慘劇。

當然,現在看來,作品末尾,“我”對路人的痛罵,是過火了,不免有點突兀,可要知道,這是新文學起步之初的制作,也是壹個知識分子對勞動者的情感的袒露,雖說偏狹了點,也不是完全不切合為悲慘死去的勞動者祭奠這壹特定情境,尤其是作者的心情原是那樣的惡劣。

因此,不妨說,這是壹篇人力車夫的挽歌,也是作者自哀自悼的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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