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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心只為壹人設——讀《閑情偶寄》

李漁此人,何許人也?

寫風物,“花肥春雨潤,竹瘦晚風疏”;

寫編戲,“如縫衣,剪碎易,湊成難,湊成之功,全在針線細密”;

寫笑,“奇山大水為境,霜晨月夕為時,濁酒清琴為資,閑僧俠客為侶”。

筆墨疏淡而意境郎闊,如是也。

《閑情偶寄》此書,何其妙也?

此書***分《詞曲》、《聲容》、《種植》、 《 飲饌》 等八部,行文近於白話文,所涉內容紛冗博雜。李笠翁將其個人極高的生活情趣,藝術修養融於其中,林語堂曾有評:“《閑情偶寄》當為中國人生活藝術的指南。”

依傳統觀念來看,李漁大約算不得個值得尊敬之人。

對於壹個出生於明末清初,家國飄蕩之時的人,李笠翁壹生的蹤跡可謂平平無極,乃至庸庸碌碌。他懂編戲,懂作曲,卻找不來演員,只能讓家人組成戲班,勉強糊口罷了。按理說亂世出高才,對他卻沒什麽影響。從笠翁的筆下,讀者難讀出怎樣的大喜怒,大家國, 大約只有眼前的酒、戲文、五香面和螃蟹罷了 。

或許有人會說,這樣的人無甚風骨,讀他不如讀蘇辛。確實,與同時代的洪承疇或孫傳庭相比,李漁既不是為人不齒的賣國求榮者,也不是國難當頭的以身殉國者。他的生活不壹定更為安逸,但壹定更為平淡。笠翁壹生酷愛寫作,衣食住行無所不談,《閑情偶寄》就是他寫戲文的空當裏,東壹篇西壹篇寫出來的。他壹輩子都窮得叮當響,有時候做飯還要從鄰居家偷菜。可是他也活得很快樂。對他來說, 摘菜撥筍是快樂,唱曲編戲是快樂,看女子穿衣打扮,淡妝濃抹是快樂。

我總覺得,能說出“ 每歲於蟹之未出時,即儲錢以待。家人笑予以蟹為命,既自呼其錢為‘買命錢’” 的人,實在很難讓人生厭。

然而實際若深究他的文字,李漁的風骨其實體現在他生活的情趣中。他說衣物,“不貴精而貴潔,不貴麗而貴雅”,換而言之他推崇壹種親近自然,樸實淡雅的生活方式。他又說吃飯,“膾不如肉,肉不如蔬,亦以其漸進自然也”,也體現了同樣的思想。或許這是因為他壹生本就未曾富貴過,不似張岱壹般,字裏行間寫盡昔日士子風流。然平心而論,不媚貴而鄙賤,不攀附而弄權,對於常人也並非那樣容易做到。李漁不愛在文章裏用大道理來壓人,但這不代表他心裏不清明。在《閑情偶寄》的自序裏,他這樣寫到“孤潔以駭俗,不如和平以諧俗;嘯傲以玩世,不如恭敬以陶世”。他的文章極具風韻 ,深深影響了後世許多民國大家寫作小品的風格,內裏卻未必無風骨所在。

李笠翁是個好吃之人,而且吃的還很講究,實在讓人羨慕。

個人而言,《飲饌》部是我反復看過最多的部分,但絕不能在晚上看,容易餓。其中種種吃食,又以論筍,飯粥幾節最使人食指大動。

笠翁食筍,唯兩言,“ 素宜白水,葷用肥豬 ”, 取其原味之甘甜、肉味之鮮。若烹葷筍,則待既熟之時,盡去肥肉,存其汁以益清湯,調和之味甚美 。

又說家常日用之飯粥,精用何法?只要以薔薇、香櫞、桂花三物,制花露壹盞,待飯之將熟,澆而悶制少頃。因 花露之香與谷物之香相若 ,用以宴客自食,皆好。

不難看出,笠翁的飲饌之道, 不貴於精而貴清淡 。他說“論蔬食之美者,曰清,曰潔,曰芳馥,曰松脆而已”,這其中就有他對於頤養的觀念。全書專設《頤養部》,從《行樂》、《止憂》、《療病》等節論述,素來被人認為是中國古代養生學的集大成之作。然而飲食素來被認為是養生的壹大門類,李漁雖未明確指出,行文間卻也表現了飲食的合理得當對於人的益處。所謂“太饑勿飽,太飽勿饑”,“怒時哀時,倦時悶時勿食”,對於笠翁來說,人只有掌控好了自己的飲食,能在有限的條件下,吃好,並能好好利用所食之物,就是養生,就是舒暢。

他寫吃食乃至文章的態度,是前人所寫我不寫。但他也很可愛,壹邊說著不想讓人恥笑“笠翁不拾唾余,今於飲食之中,現增壹副依樣葫蘆矣“,壹邊又偷偷在段尾說,“只用二語括之,‘糕貴乎松,餅利於薄’”。這般心情,大約與當年李太白所謂“眼前有景道不得”頗為相似。

明清時的小品文,重生活,更談靈性。又因國家淪亡,無所寄取唯能寄情小物,也無可厚非。

同處家國淪亡之境,張岱的回應是“國破家亡,無所歸止,披發入山”,“思昔人生長王謝,頗事豪華,今日罹此果報”,說戲,先細描“度索舞絙、翻桌翻梯”,又評“壹曰果證幽明,看善善惡惡隨形答響,到底來那個能逃?道通晝夜,任生生死死換姓移名,下場去此人還在”,其文采不可謂不高妙。

然相比與張岱,李漁的散文小品雖少了舞文弄墨、春水煎茶的繁華靡麗,也少了繁華歸盡,曲終人散的曲折荒涼,卻也如同壹抹清茶,愈品愈有味。正所謂境由心造,文似其人,李笠翁本不是那般鐘情於舊夢之人,他只關註當下。他不在意生命應當乘興而來,盡興而返,相信淡而雋永才是真。李漁壹生同樣遭逢國破,流離半生,辛苦遭逢, 但當壹個王朝無可避免地駛向終結時,他選擇看到的不是逝去的繁花似錦,而是生命裏還留存的美好。 他說“當春行樂”,他又說“花可熟觀,鳥可傾聽,山川雲物之勝可以縱遊”。數百年後再回首,二人心境孰高孰下,其實難分。

若撇開敘事,純從議論入題,李漁又與陳繼儒不同。通篇而言,《小窗幽記》可謂警句叠出,自有雅韻,讀來讓人為之壹振。笠翁之語,則風趣平實,多著眼於小節。雖也有“知我,罪我,憐我,殺我,悉聽世人,不復能顧其後焉”等大氣之語,仍多忠於“手書而眠,意不在睡,而莫知其然也”之境。然而笠翁之所勝者,在於專情而已。陳文雖然多有飄逸性靈之美,總體而言,仍不免稍有教條。他論《醒》壹篇,開宗即言“ 食中山之酒,壹醉千日。今之昏昏逐逐,無壹日不醉:趨名者醉於朝,趨利者醉於野,豪者醉於聲色車馬。安得壹服清涼散,人人解醒?集醒第壹。 ”道理雖好,難免有 說教之嫌 。同以比擬說理,笠翁在《詞曲》壹節這樣說,“ 壹本戲中,有無數人名,究竟俱屬陪賓。原其初心,止為壹人而設。 ”相較之下, 孰為多情,壹目了然。

對於李漁而言,《閑情偶寄》是他記載生活樂趣的壹部總集,他是如此信筆由韁,因為這些東西已經蘊在他的心底。這不是壹部需要用力去讀的書,用以閑時壹觀,最為合適。 人的壹生難免有許多大事去關心,但偶爾沈湎與生活中的小節,也不失為壹種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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