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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時明月小說《荊軻外傳》到結局 求大哥大姐 本人秦迷 請完成 小弟 的 願望

第十三章 亡命天涯

夜幕垂。

“誰!”黑影直立簾幔外,聞聲不動。

壹陣疾風拂起裏簾幔,熄滅了燭火,四周頓陷入壹片黑暗之中。

“來人!”秦王大聲呼道。四周仍是異常的沈靜。

壹道寒光忽閃,直射秦王的胸口。

黑影忽現簾幔之內,露出了壹道淒厲的眼神。秦王才發現剛才的壹道寒光其實是從這雙眼裏射出的。

黑暗中秦王感到壹把鋒利的匕首猛地刺向自己的胸口。秦王大震,那震撼幾乎就要迸裂了胸膛。

震驚之際,他清楚地看到了壹張臉,壹張孩子的臉,還有壹雙本不屬於壹個孩子該有的眼。

“啊!”劃破寂靜的驚聲尖叫。

“大王!”衛兵聞聲而動。

燭火倏地亮起,四周壹片通明,秦王方才清醒,黑影已消散。

那雙眼,太深刻了。今晨在大殿之上秦王也見了同樣壹雙眼。

那雙眼的主人,已經不可能再出現在秦王眼前,甚至在夢中也不能在和他糾纏。壹雙已死之人的眼,震懾不了秦王;不過,那和他有著同樣壹雙眼的孩子,即使是在夢裏,亦像是活生生地出現在秦王眼前,那目光如此尖銳,叫他感到震懾。

壹場夢魘,意外勾起了秦王歷歷在目的回憶。秦王驚覺到自己從未察覺,長達九年的日子裏,壹直都在他眼前的孩子,竟也有著這樣壹雙眼……

“父王!”伏案中,秦王聽見了天明稚氣的呼喚,原先壹張深沈著的臉,頓時現出了溫煦的神色。

“明兒,好不睡嗎?”秦王看著天明,就像是看見自己奪目耀眼的明天。

“孩兒不累,孩兒要陪著父王。”四歲稚齡的天明撒嬌地蹣跚奔向秦王,圈住秦王雄厚的腰身。在此刻,秦王的心中,有著說不出的安慰,更有著永遠不輕易顯露的溫情。已有許久許久,秦王都不曾感到這麽放松過,剎那間,他仿佛忘了自己是個王。

“孩兒長大要和父王壹樣偉大。”天明睜著壹雙圓眼,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秦王。他不知道什麽是王,他只知道,眼前的這個人,是他心目中最偉大的父王。

“明兒覺得父王偉大嗎?”秦王笑了。只有這壹刻,他才能如此恣意綻放壹個大王不常有的笑容。

多年來的撫育之情,以及麗姬而付出的愛屋及烏的關懷,早讓秦王和天明之間生出了濃厚的父子之情。即便殘酷的事實已然告訴他,此子是敵人之子,但孩子稚氣天真的模樣卻總是徘徊不去。

秦王懷著極端矛盾而復雜的心情,想念起天明這個孩子,仿如壹只孤鷹舔舐著流血的傷口般,痛苦而快意,不能自己。

正當秦王沈醉於溫暖的回憶中,壹雙眼忽又無預警地出現在他的眼前,壹雙幾乎叫他迸裂了胸膛的眼,壹雙讓他永遠不再綻放笑容的眼。

“來人!速傳‘風林火山’上殿!”秦王大聲斷喝,恢復了壹個王該有的冷酷。

王者——

天下之統領。

萬人之景仰。

強者之典範。

弱者之庇護。

“殺無赦!”壹聲喝令,再度為他在大王與父親的角色間劃下了殘酷的界限。

低沈的北風壹徑被阻擋在城門之外,嗚咽悲鳴著。

曉月殘風,四名異裝精壯大漢策馬揚鞭,如壹陣狂風般卷塵向鹹陽宮門外飛馳了過來。

行至城門,為首的大漢將手中壹柄令牌掃過了守門士兵的眼前,旋即穿城而過。

煙塵漸漸消散,四馬四人已經去得遠了,可守城小兵謝三寶的嘴卻還不肯合上。

“老天爺!”守城士兵謝三寶張大嘴瞪著遠方逐漸消失的黑點,呢喃道:“有誰見過‘風林火山’聯袂出城的?妳見過嗎,王徠?”

那個叫王徠的年輕士兵哈欠連連:“三寶哥,妳的下巴掉啦,大白天見鬼啦?”

謝三寶捏了捏有些酸脹的下巴,冷冷瞥了他壹眼,不屑地道:“真沒見識,連他們幾個都不認識?”說著,露出壹個陰森森的表情,沈聲道:“見過殺人沒?”

王徠拍了拍腰間的佩刀,笑道:“殺人誰沒見過,咱不就是吃這碗飯的嗎?”

“嘁!”謝三寶頭壹揚,很傲慢地說道,“殺人的法子有很多種,妳見過這種法子嗎——幾根手指插進妳的後頸,壹擰再壹掀,整張人皮刷地壹下就扒了下來。”

日頭當下,王徠猛地打了個寒噤。

謝三寶冷聲道:“知道什麽角色這麽狠嗎?”

王徠呆了半晌,許久才晃了晃腦袋。

謝三寶看了看四周,寒著壹張臉,道:“雙錘山!”

“他還只是‘風林火山’中的老四。另外三個主兒的功夫,妳自己去想吧。”

王徠聽得只覺雙腿壹軟,幾乎要跪了下來。

謝三寶湊近王徠身邊,意味深長地瞟了他壹眼,低聲道:“知道那人為什麽被殺的嗎?”

“為何?”王徠顫聲道:“妳幹脆直接說出來不就得了!”

謝三寶又探頭看了看,接著湊到王徠耳邊,咬耳道:“因為,那個人在大敵當前時嚇得尿了褲子。”

“看今天這般陣勢,殺上壹整支軍隊也綽綽有余了吧!”王徠只覺心頭壹寒,還真有些尿急了起來。

“應該吧!上戰場殺大軍去了唄!”謝三寶揚眉道。

“大殿上死了個刺客,妳總該知道吧?”謝三寶突然又神秘地問王徠。

“那當然啊,這麽大壹件事情。聽說還死了個女人,是大王的妃子啊,跟那死了的刺客還有些不清不楚的關系呢……”王徠的聲音愈來愈低沈。

“不要命啦!這種話光天化日也能講的嗎?”謝三寶也不禁打了個冷顫。

歧路迢迢,長路漫漫,壹眼望去仿佛直達天涯。

天涯的盡頭是什麽?那裏有著什麽樣的景色在等待著自己?曉行夜宿,天黑天明不曾松懈故人的托付。步伐的堅忍只因踏著故人的牽掛,時間的緊湊是為逃過亡命的追緝。

荊天明已然步履蹣跚。韓申道:“天明,累了吧?咱們歇息壹會兒,再繼續趕路,如何?”荊天明沒有回應,仍是自顧向前走去。韓申看了伏念壹眼,嘆了口氣,心道:自己都已如此疲倦,何況天明?只是這孩子突遭巨變,性情又太過倔強,竟壹路無語。

此刻天明本該是置身秦宮享受豐衣足食生活的皇子,這種顛沛流離的日子並不適合他,但那皇宮畢竟已不屬於他了。至今他仍不明白,為何必須淪落至此?是娘親要他走的。父王並沒有要他走,但也沒有開口留下他。

此時此地,天明幼小的心靈著實不能夠承受德爾,是壹夕間失去父母的呵護與庇佑。

韓申與伏念拉住天明,將茶鋪環視壹遍,他們疲憊的神情中隱隱透著謹慎的戒備。

這麽壹條冷寂、荒僻的小徑上,居然也會有著壹家簡陋的茶鋪,裏頭僅有的三張破幾旁都占了座頭。韓申與伏念拉起荊天明的手,走進了茶鋪,撿了張靠近裏邊的座位坐下,鄰近的壹桌坐著兩個窮酸的數聲模樣的年輕小夥子。

伏念遞給天明壹個熱騰騰的燒餅,自己也慢慢吃起來,韓申雖也感到饑餓難當,可手中的燒餅卻只咬了壹口,就再也難以下咽。

壹旁兩個書生談興正濃:“聽說燕國派來的使臣竟然是個刺客,他帶了樊將軍的人頭和督亢的地圖,壹把匕首就大剌剌卷在地圖裏面。”

“是嗎?難怪今早在城裏就見了大批搜索的軍隊。”

“大概還有些同黨逃了吧!”

“那刺客結果如何了?”

“結果?這還能有什麽結果,不就是死嗎,死得那叫慘喲!”

“這不是白白來送死嗎?”

“那當然,也不想想刺殺大王真有那麽容易嗎?”

“唉,可嘆那人大好身手轉眼間就成了壹堆肉泥。”

“有驚無險躲過了壹劫後,大王就下令即刻出兵燕國。”

“那燕國太子丹也真是膽大妄為!這不正趕著提早滅了自己的國家嗎?”

“還有啊!聽我城裏的衛兵朋友說,還死了個女人,像是個妃子,跟刺客還有些什麽關系呢!”

韓申額上直沁出冷汗,心裏卻是壹點知覺也沒有了。他與伏念對視了壹眼,二人心下皆已了然。韓申看著荊天明稚氣的臉龐,心中不禁湧起萬分憐惜。他伸手撫了撫荊天明的臉,緩緩道:“天明,妳若吃飽了,咱們就趁早趕路吧。”

天明只覺韓申掌心冰涼,他不知道,韓申手中傳來的涼意,是從心底壹路透出來的。那裏頭的涼意,足以冰凍他眼前整個世界。那樣的冷,卻註定是荊天明遲早要體會到的,而且會是加倍的寒冷。

同壹時刻,蓋聶策馬奔過亂石坡。

陽光如火,白衣勝雪。水火不容的奪目耀眼。

蓋聶聽見背上的長劍鏗鏘壹聲響。他發現自己在想念荊軻。他的壹生中,除了妻子和女兒外,還從來沒有壹個人能夠叫他這麽徹底牽掛過。

易水滔滔,他站在送行的人群中,看見女兒蓋蘭臉上絕望的淚水,那些淚水仿佛壹直流進了他這個當爹的心底,壹陣又壹陣的刺痛。高漸離擊築而歌: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壹去兮不復還!

悲壯的歌聲中,不容壹絲踟躕。那是最痛心疾首的成全。

分別的時候他們什麽話都沒有說,能說的都已經說過,該托付的也已經托付。

他和荊軻相對默然,各自將手上的冷酒壹飲而盡。仿佛星離雨散壹般。

壹杯酒就是壹個約定,壹個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約定,壹個生死約定——烏江之畔,不見不散。為此,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直奔烏江。

浩渺的烏江之水在滾滾翻騰,他的心更是隨著波濤起伏。

他期盼能在烏江邊接應到刺秦凱旋的荊軻,但願他們的約定有生無死。這是最沈重的希望……

烏江之畔。大水茫茫,激流滾滾。

蓋聶拭劍、洗漱。他看見江水中自己的倒影,疲憊落寞,憔悴不堪。

我累了,他想,我要回我的趙國去。轉頭望,暮色西下遠山在翠,慢慢來路長得看不到盡頭;壹只孤雁悄悄飛近了,像壹種含義不明的預兆,清清冷冷地孤鳴了壹聲,又飛去了。

江水中央,壹葉渡舟姍姍而來。

他忽然覺得自己就像壹個空空的劍鞘。好空虛,好空虛。

擺渡的艄公壹臉諂笑:“大爺,過江嗎?”

蓋聶看了他壹眼,他不喜歡這個人。

這個艄公有壹雙總在躲閃的小眼,明明長的是壹張馬臉,下巴卻幾乎沒有,壹臉的諂笑像是臨時硬生生給嵌上去的。

艄公的眼睛往蓋聶身上壹陣亂掃。

“再晚可就沒船可以渡啦。”他殷勤地道。

蓋聶黯然道:“過江去吧。”舉劍低忖:他們已經到終點了?

反射的劍光頓時刺痛了他的眼睛,灼傷了他的心。

路途尚遠,日景已暮。

韓申只覺心裏頭仿佛有回響——大哥,請待這孩子長大後再將他的身世明白相告,我著實不願意讓他小小年紀便背負壹身仇恨度日,因此,請大哥暫時對他隱瞞壹切——韓申不由得憶起荊軻臨別前的囑托。

韓申不由嘆了口氣。天人永隔的路途有多遠?他如何能夠把這孩子帶到他爹娘身邊?他本就是壹個拙於言辭的人,面對壹個永遠不會有答案的問題,更加不知如何解釋。

遠遠的,好大壹片清水,好大壹片蘆葦。

荊天明目光不禁壹亮,他回過頭去,韓申正從地上壹躍而起。

“天明。”韓申拍了拍身上的塵土,道,“咱們來玩騎馬的遊戲好不好?”

不待荊天明回答,韓申早已將他舉上自己的肩頭,旋風般撲向了那壹大片蘆葦叢,衣袂飄處驚起蟻群水鳥。伏念亦施展步法,緊隨而去。

呼嘯的風聲中隱隱夾著疾馳的馬蹄聲響。

稀薄的空氣裏淺淺透著殺戮的血腥滋味。

天際,壹道西降的銳利紅光倏地劃開壹血盆大口,伺機吞噬大地。

猛然間,他們身後壹片塵沙大作。韓申沒有回頭,壹直向前。

終點仿佛就在不遠的前方,在蘆葦飄蕩之外的地方,韓申必須拼命追逐、勇往直前,壹刻也不能回頭。

荊天明卻忍不住地回過頭,望見身後有人跟蹤而至,他不禁輕輕“啊”了壹聲。

震耳的馬蹄聲響像是迸碎了韓申與伏念的心。

飛卷的黃沙中湧出壹匹高大雄峻的烈馬,馬上的騎士身形端穩如山,手裏的巨大雙錘已蓄勢待發。

韓申與伏念停下腳步,他們壹直在逃避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秦國追兵果真趕在蓋聶接應之前來到,而且來的還是名震六國的秦宮四大高手——風林火山。

雙錘山壹馬當先,截斷了他們的去路,沈聲道:“還想往哪逃?”

話音未落,雙錘山雙錘壹擺,碩壯的身形如壹只巨鷹般騰空而起。人在半空,雙錘山已經幻化成漫天錘影,將他們三人完全籠罩其中。

韓申冷靜地穩住了腳步,當下氣凝丹田,手中長劍壹抖,劍花朵朵,迎著當空飛來的雙錘山刺去。左手壹把拉住荊天明的手腕,輕輕壹轉,將他護在身後。韓申這幾下動作壹氣呵成,勢如行雲流水。伏念憑借“坐忘心法”,僅可自保,卻再也無法顧及他人。

雙錘山雙錘出手,氣勢如虹。劍錘相交,聲響清亮悠長。

“喝!”雙錘山壹聲低吼,雙錘展開,旋繞劍身,絆住了韓申的攻勢。在韓申的淩厲快劍下,他再不敢憑借壹人之力貿然強攻,還是先守緊門戶,以待時機。

韓申壹聲長嘯,手中長劍點、刺、削、斬、圈,連變十三招快劍,用意就是想先發制人,令敵方高手少壹個是壹個。誰料這雙錘山識破他的用心,只守不攻,令他壹時無法得手。

韓申眼見久戰不下,心中焦急。只怕其余三人壹來,自己更難抵擋,壹邊苦鬥雙錘山,壹邊苦思良策。突然,他靈機壹動,長劍帶起壹片寒芒,逼開身邊的雙錘山,身法如電,拉著荊天明和伏念便往蘆葦深處避去。

韓申緊握住荊天明的手,就像剛才壹般拼命追逐終點,勇往直前。後方的雙錘山直逼近他們身後。迅速壹俯身,韓申與伏念拽著荊天明竄進了壹片蘆葦叢中。

現在,他們唯壹能做的,只是祈禱天趕快黑下來,這是他們能夠順利帶著天明到達目的地的唯壹機會了。天明的小手在韓申的掌心裏又濕又涼,韓申低頭瞟他壹眼,只見他咬著牙壹聲不吭,緊緊地蜷縮在自己身後。他是那麽弱小,不知為何,韓申忽然想起第壹次見到荊軻時的情景,那時候荊軻還是壹個勤奮執著的少年,他們在滿地落花中喝掉了壹壺又壹壺酒,就是那壹天,他們結為同甘***苦的刎頸之交。患難見真情,荊軻也才會在臨死之前,鄭重地將自己的骨肉托付給他。韓申著實不清楚,是什麽樣的力量讓荊軻忍心放棄眼前這幼小無助的孩子。他更有些明白,麗姬真的是萬分無奈下才會被迫讓他帶著孩子離開秦宮的。突然間,韓申有些後悔了,也許真如同麗姬說的,這孩子該是屬於秦宮的。他懷疑,是自己壹手造就了所有的悲劇。

想到這裏,韓申心中壹痛,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他也要保住這個無辜的孩子。

殘陽似血,那血真是太過鮮艷了,仿佛壹路從天際流淌下來滲進韓申的眼,模糊了終點的方向。不遠處的烏江水,沈靜但不失急速地流淌。蘆葦叢裏壹片死寂,青翠的植物在風中散發著枯澀的氣息。

荊天明突然抑制不住地咳嗽起來,寂靜之中這聲音聽起來就像壹串驚雷,伏念連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幾乎在同時,身旁的蘆葦發出壹陣銳響,大片折裂開的枝葉中木然竄出壹對大錘,猛然襲向韓申的後背。

這對錘來得好生突然。雙錘掃起壹陣疾風,韓申旋即轉身,雙錘倏地從他眼前掠過,居然急竄向身邊的天明。韓申幾乎無從思考,迅速挪移身子,長劍硬是同時遞了出去——冷冽的劍光驟然被吞沒在壹團黑色的巨壓下,那雙錘夾著他手中的長劍,卻已重重地擊落在他的胸口,他順利為荊天明擋住了這沈重的壹擊。太快了,開始是那麽急遽,結束又是這麽突然。韓申只覺眼前頓陷入壹片寂靜的黑暗中,手中依然緊握著荊天明的手,心中兀自想著要帶他奔向的終點。

本來,憑韓申的武功,和雙錘山應在伯仲之間,但從打鬥之際至此存亡時刻,他壹心只顧慮著天明和伏念的安危,深怕壹個不留神就失了天明的身影,負了故人重托。未料卻因此如此牽掛,註定他必須承受這致命的壹擊。韓申聽見自己體內骨頭的碎裂聲,覺得胸口受到千斤重壓,猛然間悶痛異常,,沈重地透不過氣來;而後是胸中氣血翻湧,喉頭壹甜,壹口鮮血如箭般竄出,濺了雙錘山滿頭滿臉。就在這壹瞬間,韓申的腦子壹下子清醒了,這時夾在雙錘山之間的長劍脫落下來,韓申右手壹抄,毫不停頓地筆直向前壹刺,這壹劍快如閃電,乃是韓申用盡全力的最後壹擊。

驚懼中,雙錘山只覺壹柄長劍從前胸直貫後心,瞬間楞在原地,原本銳利的眼神頓顯黯淡。他萬萬沒料到,身受重傷的韓申竟然還能反擊,還能使出這麽迅捷沈重的壹擊,耀花了自己的眼,也刺穿了自己的胸膛,他真的怎麽也沒料到。就這樣像紮了根似的直直地立在原地,壹動也不動,臉上掛著得意而驚恐的笑容,說不出的陰郁可怖。

“鏗啷”壹響,長劍落地,韓申倒了下來。

“韓叔叔——”天明這才有了知覺,撲上來抱住韓申,放聲大哭。

“韓兄弟!”伏念亦是悲痛萬分。

蘆葦叢外,烏江之水浩蕩之聲隱約可聞。

風中夾送著哭聲,引來了黑煞風、蟒鞭林和霹靂火。

蟒鞭林壹向與這個四弟情深,眼見雙錘山如此喪命,雙眼冒火。壹轉眼看見府念與天明,怒喝道:“看我壹鞭斃了妳們!”手中蟒鞭壹舉,就要當頭抽下,火舌急竄。

“啊-”伏念壹聲驚呼,眼看自己無法抵擋,兩人已無生還的機會。

可就在蟒鞭將落未落之際,蟒鞭林忽然看見壹道如虹的電光自眼前掠過,光華燦爛,令人目眩,生生擋開了那致命的壹鞭。

蟒鞭林微微壹怔。青天白日,怎會有激電橫空?心念未轉,已覺有異。

淩厲的劍氣,劈面而來。

蟒鞭林畢竟也是壹流高手,敏銳超常,隨即感覺到電光裏釋出的殺氣。

究竟是何人,竟然能使出如此震懾人心的壹劍?慌亂中蟒鞭林已不及多想,更顧不上去擊荊天明,他蟒鞭壹卷,封擋那道劍光的同時,身形向後疾退。

蟒鞭林身形不可說不快,可是那道劍光更快。蟒鞭林遞出,只聽壹聲清響,虎口劇震,頓覺蟒鞭沈重無比,再也無法隨心隨遇上下飛舞。

猛壹低頭,蟒鞭林發現他胸前多了壹段明晃晃的劍柄,在那猶自微微晃晃的劍柄?,系著壹條細若無物的銀鏈。

銀鏈壹抖,長劍猶如活物般又倒飛回去,留給蟒鞭林只是鮮血狂湧的寸許傷口和被劍氣震得五臟碎裂的身軀。

“啊—”蟒鞭林猛然發出壹聲驚天地的咆哮,鮮血霎時自爆裂的五臟六腑湧泉般竄出口中,隨即晃身撲倒在地。

黑煞風、霹靂火聞聲色變,齊聲驚問:“是誰!”

紫光大熾,劍氣沖天。

大片蘆葦迎風翻卷,修長的枝葉撕裂成碎片漫天飛舞,百步之內不見天日。

劍氣縱橫間,黑煞風腦中靈光電閃,失聲驚呼:“百步飛劍!”

六國劍客中,劍術如此高明,能傷人於百步之外的,僅此壹絕。

果然,大片蘆葦翻卷間只見壹人面色嚴峻,大步疾來,正是蓋聶!

蓋聶及時現身,眼見韓申重傷,蟒鞭林要殺那老者與孩子,當機立斷,施展“百步飛劍”,壹舉擊殺毫無防備的蟒鞭林。

秦宮四大高手,轉眼間已倒下了兩人。黑煞風和霹靂火驚怒之下,雙劍聯手出擊,攻勢兇猛無比。蓋聶壹聲長嘯,高大威猛的身形,如貍貓般靈巧,壹閃身險險避過兩人淩厲的攻擊,旋即手中長劍輕顫,化作數十道劍光,分攻二人。

金鐵交鳴的聲音連珠響起,壹輪快劍之下,黑煞風和霹靂火齊向兩側踉蹌退後,蓋聶也不禁臉色泛白。壹人單劍,對抗兩名壹流高手,即使內功深厚,也被那力逾千鈞的反震之力震得氣血翻湧,腦中空白,眼前發黑。

霹靂火心思靈巧,明白這蓋聶劍術冠絕當世,死打硬拼恐怕難以取勝。眼見蓋聶對那少年重視萬分,當下暗自決計率先擊殺那少年,只待蓋聶心神分散之際,黑煞風便可乘虛而入。旋即大喝道:“大哥,我先殺孽子,為兄弟們報仇。”

蓋聶壹驚,他看出少年全然不擅武功,絲毫無以抵擋霹靂火的狠辣襲擊;自己這方,黑煞風正勢如猛虎撲兔般的直攻過來。

電光火石間,蓋聶不及細思,“百步飛劍”再次呼嘯而出。

霹靂火聞聽風聲,駭然回首,雙目盡是耀眼銀芒,感受到的滿是鋪天蓋地而來的劍氣。他原來算準大哥黑煞風定會從旁牽制,令蓋聶無法回顧,是以才毫無顧忌放手對付荊天明。豈料蓋聶居然完全不顧自身安危,依然對他施放出最致命的“百步飛劍”。

“當!”

壹方是全力出手,壹方則是倉皇臨危反抗。相距之遠,不可以毫厘相計。

霹靂火急速收回的長劍寸寸斷裂。在倒地前,雙手緊抓住那雪亮的刃鋒,對於這柄深插進自己胸腹的飛劍,他絕不能讓蓋聶收回。那是他為大哥黑煞風創造出的擊殺壹代劍術大師蓋聶的絕佳機會,也是最後的機會。

黑煞風壹聲狂喝,確實沒有辜負三弟霹靂火用生命換來的絕佳機會,手中銅劍如毒龍入海,狠狠刺進蓋聶的身體——

夕陽已墜,天際處壹抹絳紅色的霞雲,如慘烈的鮮血在流淌。那裏依舊是奔騰不息的烏江,那裏站著的只有兩個人;長劍還在手中,白袍玄衣還在身上。若不是無數碎葉緩緩飄落,蘆葦叢中仿佛什麽也不曾發生過。

黑煞風手中長劍已經深插在蓋聶腹中,手腕卻無力垂下,冷厲的眼神死死盯著蓋聶,盯著刺入自己咽喉的”“指劍”,吐出壹口長氣:“好劍法!”

說著,全身骨節發出爆豆般的脆響,然後仰面倒了下去。蘆葦依舊蕩漾。

蓋聶雙目如電,右手兩指並攏,“指劍”血肉模糊。忽然踉蹌兩步,壹張口,鮮血全吐在胸前。黑煞風的臨死壹擊,不但刺傷了他的腹部,也幾乎震碎了他整個內臟。若非他在千鈞壹發之際,以獨創的“指劍”刺殺黑煞風,此時倒下的,必定是他!

劍之壹物,自在人心。霹靂火以為“飛劍”是蓋聶的致命武器,其實,蓋聶的武功早已達到了“草木竹石,均可為劍”的境界。

他的兩根手指,就是最厲害的劍!

“韓叔叔——”經歷這激烈壹戰後,雖然見到秦宮四大高手俱倒了下來,但蓋聶也已傷的不輕,只見他意識模糊了片刻,忽而被少年驚惶的呼聲提振了精神。

勉強壓抑著腹腔灼熱的劇痛感,蓋聶在伏念的攙扶下,硬是挺直了背脊快步走向韓申身畔。

早已陷入彌留狀態的韓申,像是知道自己壹定會等到蓋聶壹般,驚人的意誌力使得他壹徑撐著最後壹口氣,直至感覺到蓋聶靠近自己,才憑著僅存的壹絲氣息吃力地撐開緊閉的眼瞼,旋即顫抖著手小心翼翼的從懷中掏出荊軻托予他的血書與劍譜,“孩子……荊軻……要我……將他的孩子……托付給妳……拜托了……”將血書交予蓋聶,奮力的吐出關鍵的壹句話,又將劍譜遞給天明,仍不忘慎重囑咐:“這……是妳爹給妳的……好好收著。”

韓申最後又望著蓋聶張了張口,卻沒能再說出半句話……驀然,他倒抽了壹口長氣,雙目依舊炯炯,但卻再也看不見任何身影——蓋聶,天明,伏念,荊軻,還有……麗姬,頓時俱從韓申眼前腦中消散了身影。真的,太快了……他含笑瞑目的臉,似乎是在訴說著,自己終究沒有辜負兄弟的重托,死亦無憾了。

十日後,燕國邊境。

星月交輝。蓋聶仰頭望向天上的壹輪明月,遙望著遠方逝去的故人,黯然的臉色顯得蒼白而衰弱。

“爹,伏先生,咱們該啟程了。爹,您的身體還支撐得住嗎?”

蓋聶回過頭。

蘆葦叢中壹戰,似乎在蓋聶身上刻劃下難以撫平的傷痕。但他不曾有過壹絲後悔,他知道,綿延不斷的希望,是至此延伸的。

月光下,蓋蘭與伏念挽著天明。蓋蘭白衣如雪,神情淒艷,單薄的身影散發出冰雪凝結的氣息。

“天明,我們走吧!”伏念拉起天明的手。

天明仍是無語,他那執著的神情,讓蓋蘭憶及第壹次和荊軻相遇的情景,仿佛也是這樣壹個不平靜的月色之下。如今,景物依舊,人事全非,她已不再落淚,學會了堅強。

落月亂雲,遠處山影重重,身邊壹條幽黑的河流偶爾閃過壹道清冷的光輝。

故人遺願,烈士重托,又如何不負殷切厚望?

長夜無語,故情不滅。

此壹去,長路漫漫,天涯飄零,故國家園而今安在?

只有山水恒久如初,歷經萬世而不醒。

歸處是何處?何日見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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