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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太常是哪個朝代的人

清代蒲松齡《聊齋誌異?小翠》古文翻譯:

王太常,浙江人。幼年時代,壹天,白天躺在床上,忽然陰雲密布,霹靂大作,有壹個東西比貓還大,鉆進他的屋子,趴在他的身下,翻來覆去的不肯離開。過了壹會兒,雨過天晴,那個動物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擡頭壹看,不是貓,這才害怕了,就隔著屋子叫哥哥。哥哥聽了以後,很高興地說:“弟弟將來壹定會大富大貴,這是狐貍來此躲避雷霆之劫。”後來,他果然很年輕就考中了進士,當了幾年縣官以後,進京做了監察禦史。

她生了壹個兒子,名字叫元豐,傻到了極點,十六歲還不知道雌雄,因此親戚和鄰裏沒有人把女兒嫁給他做老婆。王太常非常憂愁。恰巧有壹位婦人,領著壹個小姑娘,親自登門,請求給元豐做媳婦。

看看那個小姑娘,容貌很美,開朗的臉上總是微笑著,真是壹位仙品。王太常很高興地詢問婦人的姓名。婦人自我介紹說:“我姓虞。女兒名叫小翠,已經十六歲了。”和婦人商量彩禮。

婦人說:“女兒跟著我,粗糠也吃不飽,壹旦到了高門大戶,使喚奴仆丫鬟,吃著細糧細菜,她心裏舒適,我的心願就得到安慰了,貧寒人家的女兒,怎敢要才禮呢?”夫人高興極了,很殷勤地招待她。

婦人就讓女兒拜見王太常和夫人,囑咐她說:“這就是妳的公婆,應該謹慎地侍奉二老。我很忙,暫時回去,過幾天再來看妳。”王太常命令仆人備馬把她送回去。她說:“我家的小胡同離這裏不遠,不用麻煩了。”說完就出門走了。

小翠沒有壹點悲傷和留戀,馬上就在梳妝匣裏翻取花樣。夫人對她也很喜愛。過了幾天,婦人沒有回來。問小翠家住在哪裏,小翠好像傻乎乎地也說不清家在哪裏。於是就另外收拾壹個院子,給他們夫妻舉行婚禮。許多親戚聽說王太常撿了壹個窮人家的女兒給兒子做媳婦,都譏笑他,等到看見了小翠,都吃了壹驚,大家的議論才停息了。

小翠又很聰明,能看出公婆的喜怒哀樂。王太常夫妻二人對她的寵愛超過了壹般的常情,但總是提心吊膽的,唯恐小翠嫌兒子太傻,但是小翠很高興,總是和元豐高高興興地,不嫌他傻。只是好開玩笑,用布縫了壹個圓球,踢球取笑。她穿著小皮靴,壹腳把球踢出幾十步遠,騙公子跑去撿回來,公子和丫鬟經常汗流浹背,壹個接壹個地去撿球。

壹天,王太常偶然路過這個院子,圓球砰的壹聲飛來,正好打在臉上。小翠和丫鬟都躲起來了,公子還跑著跳著去追球。王太常壹看很生氣,向兒子扔去壹塊石頭,兒子才趴在地上哭了起來。王太常把這個情況告訴了夫人,夫人就去責備小翠。

小翠笑瞇瞇地低著頭,用手指頭剜著床沿。夫人回去以後,她仍然傻玩傻笑的,又用脂粉給公子塗了壹個花臉,活像壹個鬼怪。夫人看見了很生氣,招呼小翠罵了壹頓。小翠倚著桌子,撚著裙帶,不害怕也不說話。夫人拿她沒辦法,就拿起棍子打兒子。元豐大哭大叫,她才變了顏色,跪在地上請求饒恕。夫人的怒火馬上消失了,就扔下棍子走了。

小翠笑盈盈地把公子拉進屋裏,替他撲打身上的塵土,給他擦眼淚,撫摸他的棒傷,用紅棗栗子哄他。公子就止住眼淚笑了。小翠關上大門,又把公子打扮成霸王,裝作藩王藩將,然後自己穿起艷麗的服裝,把腰束得細細的,在帳下婆娑起舞,或者在發髻上插上兩條雉尾翎,撥弄著琵琶,發出叮當的音樂聲,滿屋子都是喧笑聲,天天如此。

王太常因為兒子是個傻子,不忍過分責備媳婦,即使略微聽到壹點情況,也當沒聽見,聽之任之。同壹條胡同裏有個叫王給諫的,兩家相隔只有十幾戶,但是兩人從來不相容。當時正趕上三年壹次對官吏進行考核,王給諫忌妒王太常握著河南道監察禦史的權印,就想攻擊陷害他。

王太常知道王給諫的陰謀,發愁沒有辦法對付。壹天晚上,他很早就睡了,小翠戴上紗帽,穿上朝服,扮成吏部尚書的模樣,剪壹些雪白的絲絨做成濃濃的白胡子,又叫兩個丫鬟穿上青衣,戴上青帽,扮成兩個侍從,從馬房裏拉出三匹馬,偷偷跨馬出了後門,開玩笑說:“我要進見王先生。”

跑到王給諫的門前,又立即鞭打兩名侍從,大聲說:“我要進見禦史王先生,怎能進見給諫王先生呢!”勒轉馬頭就往回走。等回到家門的時候,守門人誤以為真,急忙跑進去報告王太常。王太常趕緊爬起來,跑出去迎接,才知道是兒媳婦開的玩笑。

他很惱火,對夫人說:“王給諫正在找我的茬,反倒把閨閣中的醜事親自登門告訴了人家,我的禍患不會太遠了。”夫人也很惱火,就跑進小翠的繡房,又罵又譴責。小翠只是憨笑,壹句話也不爭辯。打她吧,不忍心,想休出去,她又無家可歸。

夫妻二人又是懊悔又是怨恨,壹宿也沒睡覺。當時的吏部尚書,是個顯赫壹時的高官,他的面貌、神態、袍服和侍從人員,和小翠裝扮的沒有壹點差別,王給諫也誤以為真。他壹次又壹次地偵察王太常的大門,直到半夜,客人也沒有出來,就懷疑吏部尚書和王太常背後密謀考核官吏的事情。

第二天早朝,他看見王太常就問:“昨晚吏部尚書到妳家裏去了嗎?”王太常認為這是對他的諷刺,心裏很慚愧,唯唯諾諾地應了壹聲,回答的很不爽快。王給諫更加深信不疑,陷害人的念頭就終止了,從此更加結交王太常,討王太常的歡心。王太常探聽到這個情況,心裏暗自高興,但是卻背後囑咐夫人,勸小翠改正她的行為,小翠笑瞇瞇地答應了。

過了壹年,首相被免職了。首相恰巧有壹封寄給王太常的私人書信誤投給了王給諫。王給諫拿到這封書信,高興極了,先托王太常的壹位好朋友,去向王太常借取萬兩銀子,王太常拒絕了。王給諫就親自來到王太常家裏。王太常尋找紗帽和袍服,準備出去應酬客人,壹件也沒找到,王給諫等了很長時間,惱火王太常對他輕慢無理,很氣憤地要往外走。

忽然看見公子身上穿著龍袍,頭上戴著龍冠,有個女子把他從門裏推出來。王給諫大吃壹驚。緊接著,那個女子笑盈盈地拍拍公子,給他脫下龍袍,摘去龍冠,領進門裏去了。王太常急忙出來迎接客人,客人已經走遠了。

等聽說了王給諫不辭而別的原因以後,嚇得面如土色,痛哭流涕地說:“我們的媳婦真是壹個禍水呀。滅九族的災難,指日可數了。”說完就和夫人拿起棒子,去找小翠算賬。小翠已經知道了,插上房門,任憑公婆辱罵。王太常越罵越生氣,就用斧子砍門。

小翠在門裏笑著說:“公公不用煩惱。有新媳婦活在世上,刀劈斧砍鋸子拉,我自己承受,壹定不使雙親受到侵害。公公這樣氣憤地砍門,是想殺了媳婦來滅口嗎?”王太常這才罷手。

王給諫回去以後,果然直言上奏,揭發王太常心懷不軌,有龍袍龍冠可以作證。皇帝很驚訝,查看龍衣龍冠。壹看,龍冠是用高粱稭的心子紮制的,龍袍是用黃色破包袱皮縫制的。皇帝壹看就惱了,認為這是誣告不實。

又把元豐召到金鑾殿上,只見他憨態可掬,就笑著說:“這樣壹個傻小子,能做天子嗎?”於是就下了命令,把王給諫交給三法司審問。王給諫又起訴王太常家裏有妖人。三法司嚴審王家的奴仆丫鬟,都說沒有別的東西,只有壹個瘋瘋癲癲的媳婦,壹個傻透了的兒子,天天玩壹些取笑的遊戲;審問鄰居,鄰居也沒有不同的說法。

案子就定了,王給諫犯了誣陷之罪,發配到雲南去充軍。由於這件事情,王太常認為小翠很神奇。又因為她的母親很久也沒來,料想她不是人類。讓夫人探測她的家世,她只是笑瞇瞇地不說話。

再要刨根問底,她就掩著口說:“兒是玉皇大帝大女兒,母親不知道嗎?過了不久,王太常升為京卿。五十多歲了,時常憂慮沒有孫子。小翠在家住了三年,天天晚上和公子睡在兩個床上,似乎從來沒有合房。夫人派人擡走壹張床,囑咐公子和媳婦在壹個床上睡覺。

過了不幾天,公子告訴母親說:“借走我的床,蠻橫地不還我!小翠天天晚上把腿放在我的肚子上,壓得我喘不過氣來。她還時常在人家的大腿裏邊任意亂掐。”丫鬟仆婦壹聽,沒有不哈哈大笑的。夫人呵斥他,拍他壹巴掌,叫他回去了。

壹天,小翠在屋裏洗澡,公子看見了,要和她壹道洗;小翠笑瞇瞇地止住他,叫他暫且等壹會兒。她洗完出來以後,叫人把水倒出去,換了壹缸熱水,脫下他的袍子褲子,和丫鬟壹起把他扶進缸裏。他覺得熱氣蒸騰,悶熱悶熱的,就大聲喊叫,想要出來。

小翠不聽,用被子蒙上了缸口。過了不壹會兒,缸裏沒有了聲音,掀開被子壹看,已經氣絕身亡。小翠神態坦然地笑著,壹點也不驚慌,從缸裏把他拽出來,放到床上躺著,把身上擦得幹幹凈凈的,給他蓋了壹床夾被。

夫人聽到了消息,哭天喊地地跑進來,罵道:“發瘋的丫頭,妳為什麽害死我的兒子!”小翠笑瞇瞇地說:“這樣的傻兒子,還不如沒有。”夫人更火了,用腦袋去撞小翠,仆婦丫鬟爭著拉住她,勸解她。

正在紛紛攘攘的功夫,有個丫鬟告訴她說:“公子已經呻吟了!”她立刻收住眼淚,伸手壹摸,聽見壹陣呼哧呼哧的呼吸聲,看見兒子大汗淋漓,被褥都被濕透了。過了壹頓飯的功夫,出完了汗,忽然睜開眼睛四處看望,看遍了所有的家人,似乎都不認識,說:“我現在回想從前的事情,都像在睡夢之中,這是怎麽回事呢?”

夫人聽他說話不傻了,感到很驚異。把他領去參拜父親,壹次又壹次地試探,果然不傻了。老兩口非常高興,如同得了壹件奇珍異寶。到了晚上,把擡走的臥床還歸原處,又擺了壹套被子枕頭,以便偷看他的行動,他回到繡房,把丫鬟都打發走了。

早晨叫人扒窗往裏壹看,那張床形同虛設。從此以後,他再也不發傻了,小翠也不再癲狂了,小兩口互敬互愛,如影隨行,誰也離不開誰。

過了壹年多,王太常被王給諫的同黨參了壹本,受到彈劾而罷了官,還有壹點小小的牽連。他從前有壹只廣西巡撫贈送的玉瓶,價值千金,要拿出去賄賂當權的官員。小翠很喜愛它,拿在手裏反復的玩賞著,壹不小心,失手掉在地下摔碎了,她很慚愧地到公婆屋裏去承認錯誤。

王太常夫婦因為罷了官職心裏正在不痛快,聽她摔碎了玉瓶,大怒,於是就壹對壹句地呵斥她,辱罵她。小翠很氣憤地退出來,對公子說:“我在妳家,保全下來的東西,不止壹個瓶子,為什麽不能稍微給我留壹點面子呢?

實話告訴妳,我不是人類,因為當年母親遭受雷劫的時候,深受妳父親的庇護,又因為我們兩個有五年的緣分,所以把我送來報答從前的庇護之恩,了卻我們的前緣。

我受到的唾罵,把頭發拔下來,壹根壹根地數也數不完。我所以沒有馬上走開的原因,是因為五年的恩愛沒有期滿,今天還有什麽臉面能再住下去呢?”她氣憤極了,轉身就往外走,公子追出去,已經無影無蹤了。

王太常茫然不知所措,心裏空落落的,好像丟失了什麽東西,後悔也來不及了。公子回到繡房,看著她剩下的脂粉和留下的繡鞋,哭得要死,寢不安枕,食不甘味,壹天比壹天消瘦。王太常很焦慮,急切地請媒人給他續婚,以便解除她的憂愁,但是公子不樂意。

只請了壹位巧手的畫工,畫了壹張小翠的像,供起來,日日夜夜在畫像下面焚香禱告,灑酒祭奠,幾乎祭奠了二年。

壹天,他偶然出門辦事,晚上從別的村莊回來的時候,皎潔的明月已經掛在天空,在村子外面,他家有壹處園亭,他騎馬從園亭的圍墻外面經過,聽見墻裏笑語聲聲,就勒住韁繩,叫馬夫給他拉著籠頭,登上鞍橋往裏壹望,看見有兩個女郎在園亭裏遊戲。

薄雲遮月,夜色朦朧,看不太清楚。只聽壹個穿綠衣的女子說:“妳這個丫頭,應該把妳攆出門去!”壹個穿紅衣的女子說:“妳在我家的園亭裏,反而攆誰呢?”綠衣女子說:“死丫頭,不害羞!不能給人做媳婦,被人攆出來了,還來冒認家產嗎?”

紅衣女子說:“那也比沒人光顧的老姑娘強多了!”聽她的聲音,很象小翠,他就大聲呼喊。綠衣女子離開園亭說:“暫時不和妳爭論,妳的漢子來了。”

綠衣女子走了以後,紅衣女子來到墻下,果然是小翠。他高興極了。小翠叫他登上墻頭,把他接進墻裏說:“二年沒見面,瘦得只剩壹把骨頭了!”公子握著她的手,流下了眼淚,把相思的苦悶完全告訴了她。

小翠說:“我也知道妳的痛苦,但是沒有臉面再回去見家人。今天和大姐在這裏遊戲,又和妳不期而遇,足以知道前世的姻緣是不能逃避的。”他請小翠和他壹起回去,小翠不同意,請她住在園亭裏,她答應了。公子打發仆人回去報告夫人。

夫人很驚訝地從床上爬起來,坐著轎子奔向園亭,打開鎖頭就進了園子。小翠馬上迎出來拜見婆母,夫人抓著她的胳膊,痛哭流涕,極力檢討自己從前的過錯,幾乎無地自容,說:“妳若心裏少記壹點怨恨,就請妳和我壹道回去,安慰我年老的心靈吧。”

小翠嚴辭拒絕。夫人考慮野地裏的園亭荒涼寂寞,打算多派壹些人給她服役。小翠說:“許多家人,我都不願意見到他們,只有從前的兩個丫鬟,早晚都跟著我,不能不有所關懷,此外只要壹名老仆照管門戶,其余都不要了。”夫人完全按照她的意見辦理。借口公子在園亭裏養病,天天供給吃的用的。

小翠常勸公子另外結婚,公子不聽。壹年多以後,小翠的面貌和聲音,逐漸和從前不壹樣了,拿出畫像對照壹下,迥然不同,完全是兩個人。他感到很奇怪。小翠說:“妳看我現在的面貌還有從前那麽漂亮嗎?”

公子說:“今天看起來,漂亮還是很漂亮的,但和從前比較,似乎沒有那麽漂亮了。”小翠說:“想是老了!”公子說:“才二十多歲,怎能老得那麽快呢?”她笑瞇瞇地把畫像燒掉了。公子急忙搶救,已經燒成了灰燼。

壹天,她對公子說:“從前住在家裏的時候,公公說我到死不能生孩子。現在父母都老了,妳沒有兒子,我實在不能生兒育女,恐怕要耽誤妳的傳宗接代。請妳在家裏娶壹個媳婦,早晚侍奉公婆,妳來往於兩處,也沒有什麽不便的。”

公子聽從她的勸告,就和鐘太史的姑娘定了婚。吉期將近的時候,小翠給新娘子做了衣服和鞋子,派人送到婆母家裏。等到新娘子進門以後,發現她的言談舉止以及相貌和小翠絲毫不差。他很驚奇。到園亭壹看。小翠不知哪裏去了。

詢問丫鬟,丫鬟拿出壹條紅巾說:“娘子暫時回到娘家去了,留下這條紅巾送給公子。”公子打開紅巾,看見紅巾上系著壹枚表示永別的玉玦,心裏知道她再也不能回來了,就領著兩個丫鬟壹起回到家裏。

雖然壹刻也忘不了小翠,幸而面對新人就像看見了從前的心上人。他這才明白,和鐘家女兒的婚事,小翠是預先知道了,所以首先變成鐘家女兒的相貌,以安慰將來對她的相思。

異史氏說:“壹只狐貍,受到無意的恩德,它還想要報答,但是身為高官的王太常,兒子得到再生的幸福,恩人打破壹只玉瓶,他卻無情地怒罵,多麽卑鄙呀!缺月重圓以後,她才從容而去,由此可知,仙人的情誼,比世俗的愛情更為深厚了!”

原文:

王太常,越人。總角時,晝臥榻上。忽陰晦,巨霆暴作,壹物大於貓,來伏身下,展轉不離。移時晴霽,物即徑出。視之,非貓,始怖,隔房呼兄。兄聞,喜曰:“弟必大貴,此狐來避雷霆劫也。”後果少年登進士,以縣令入為侍禦。

生壹子,名元豐,絕癡,十六歲不能知牝牡,因而鄉黨無與為婚。王憂之。適有婦人率少女登門,自請為婦。視其女,嫣然展笑,真仙品也。喜問姓名。自言:“虞氏。女小翠,年二八矣。”與議聘金。

曰:“是從我糠覈不得飽,壹旦置身廣廈,役婢仆,厭膏粱,彼意適,我願慰矣,豈賣菜也而索直乎!”夫人大悅,優厚之。婦即命女拜王及夫人,囑曰:“此爾翁姑,奉侍宜謹。我大忙,且去,三數日當復來。”王命仆馬送之。婦言:“裏巷不遠,無煩多事。”遂出門去。小翠殊不悲戀,便即奩中翻取花樣。夫人亦愛樂之。

數日,婦不至。以居裏問女,女亦憨然不能言其道路,遂治別院,使夫婦成禮。諸戚聞拾得貪家兒作新婦,***笑姍之;見女皆驚,群議始息。女又甚慧,能窺翁姑喜怒。

王公夫婦,寵惜過於常情,然惕惕焉,惟恐其憎 子癡;而女殊歡笑,不為嫌。第善謔,刺布作圓,蹋蹴為笑。著小皮靴,蹴去數十步,紿公子奔拾之,公子及婢恒流汗相屬。壹日,王偶過,圓訇然來,直中面目。女與婢俱斂跡去,公子猶踴躍奔逐之。

王怒,投之以石,始伏而啼。王以告夫人,夫人往責女,女俯首微笑,以手刓床。既退,憨跳如故,以脂粉塗公子,作花面如鬼。夫人見之,怒甚,呼女垢罵。女倚幾弄帶,不懼,亦不言。夫人無奈之,因杖其子。元豐大號,女始色變,屈膝乞宥。

夫人怒頓解,釋杖去。女笑拉公子入室,代撲衣上塵,拭眼淚,摩挲杖痕,餌以棗栗。公子乃收涕以忻。女闔庭戶,復裝公子作霸王,作沙漠人;己乃艷服,束細腰,婆娑作帳下舞;或髻插雉尾,撥琵琶,丁丁縷縷然,喧笑壹室,日以為常。王公以子癡,不忍過責婦;即微聞焉,亦若置之。

同巷有王給諫者,相隔十余戶,然素不相能。時值三年大計吏,忌公握河南道篆,思中傷之。公知其謀,憂慮無所為計。壹夕,早寢。女冠帶,飾冢宰狀,剪素絲作濃髭,又以青衣飾兩婢為虞候,竊跨廄馬而出,戲雲:“將謁王先生。”

馳至給諫之門.,即又鞭撾從人,大言曰:“我謁侍禦王,寧謁給諫王耶!”回轡而歸。比至家門,門者誤以為真,奔白王公。公急起承迎,方知為子婦之戲。怒甚,謂夫人曰:“人方蹈我之瑕,反以閨閣之醜,登門而告之。余禍不遠矣!”夫人怒,奔女室,詬讓之。

女惟憨笑,並不壹置詞。撻之,不忍;出之,則無家:夫妻懊怨,終夜不寢。時冢宰某公赫甚,其儀采服從,與女偽裝無少殊別,王給諫亦誤為真。屢偵公門,中夜而客未出,疑冢宰與公有陰謀。

次日早朝,見而問曰:“夜,相公至君家耶?”公疑其相譏,慚言唯唯,不甚響答。給諫愈疑,謀遂寢,由此益交歡公。公探知其情,竊喜,而陰囑夫人,勸女改行;女笑應之。

逾歲,首相免,適有以私函致公者,誤投給諫。給諫大喜,先托善公者往假萬金,公拒之。給諫自詣公所。公覓巾袍,並不可得;給諫伺候久,怒公慢,憤將行。忽見公子袞衣旒冕,有女子自門內推之以出,大駭。已而笑撫之,脫其服冕而去。公急出,則客去遠。

聞其故,驚顏如土,大哭曰,“此禍水也!指日赤吾族矣!”與夫人操杖往。女已知之,闔扉任其詬厲。公怒,斧其門。女在內,含笑而告之曰:“翁無煩怒。有新婦在,刀鋸斧鉞,婦自受之,必不令貽害雙親。翁若此,是欲殺婦以滅口耶?”公乃止。

給諫歸,果抗疏揭王不軌,袞冕作據。上驚驗之,其旒冕乃粱稭心所制,袍則敗布黃袱也。上怒其誣。又召元豐至,見其憨狀可掬,笑曰:“此可以作天子耶?”乃下之法司。給諫又訟公家有妖人,法司嚴詰臧獲,並言無他,惟顛婦癡兒,日事戲笑;鄰裏亦無異詞。

案乃定,以給諫充雲南軍。王由是奇女。又以母久不至,意其非人。使夫人探詰之,女但笑不言。再復窮問,則掩口曰:“兒玉皇女,母不知耶?”無何,公擢京卿。五十余,每患無孫。女居三年。

夜夜與公子異寢,似未嘗有所私。夫人舁榻去,囑公子與婦同寢。過數日,公子告母曰:“借榻去,悍不還!小翠夜夜以足股加腹上,喘氣不得;又慣掐人股裏。”婢嫗無不粲然。夫人呵拍令去。

壹日,女浴於室,公子見之,欲與偕;女笑止之,諭使姑侍。既出,乃更瀉熱湯於甕,解其袍袴,與婢扶之入。公子覺蒸悶,大呼欲出。女不聽,以衾蒙之。少時,無聲,啟視,已絕。女坦笑不驚,曳置床上,拭體幹潔,加復被焉。

夫人聞之,哭而入,罵曰:“狂婢何殺吾兒!”女囅然曰:“如此癡兒,不如勿有。”夫人益恚,以首觸女;婢輩爭曳勸之。方紛噪間,壹婢告曰:“公子呻矣!”夫人輟涕撫之,則氣息休休,而大汗浸淫,沾浹裀褥。

食頃,汗已,忽開目四顧,遍視家人,似不相識,曰:“我今回憶往昔,都如夢寐,何也?”夫人以其言語不癡,大異之。攜參其父,屢試之,果不癡。大喜,如獲異寶。至晚,還榻故處,更設衾枕以覘之。公子入室,盡遣婢去。早窺之,則塌虛設。自此癡顛皆不復作,而琴瑟靜好,如形影焉。

年余,公為給諫之黨奏劾免官,小有罣誤。舊有廣西中丞所贈玉瓶,價累千金,將出以賄當路。女愛而把玩之,失手墮碎,慚而自投。公夫婦方以免官不快,聞之,怒,交口呵罵。女忿而出,謂公子曰:“我在汝家,所保全者不止壹瓶,何遂不少存面目?實與君言:我非人也。

以母遭雷霆之劫,深受而翁庇翼;又以我兩人有五年夙分,故以我來報曩恩、了夙願耳。身受唾罵,擢發不足以數,所以不即行者,五年之愛未盈。今何可以暫止乎!”盛氣而出,追之已杳。公爽然自失,而悔無及矣。

公子入室,睹其剩粉遺鉤,慟哭欲死;寢食不甘,日就贏瘁。公大憂,急為膠續以解之,而公子不樂。惟求良工畫小翠像,日夜澆禱其下,幾二年。

偶以故自他裏歸,明月已皎,村外有公家亭園,騎馬墻外過,聞笑語聲,停轡,使廄卒捉鞚;登鞍壹望,則二女郎遊戲其中。雲月昏蒙,不甚可辨,但聞壹翠衣者曰:“婢子當逐出門!”壹紅衣者曰:“汝在吾家園亭,反逐阿誰?”

翠衣人曰:“婢子不羞,不能作婦,被人驅遣,猶冒認物產也?”紅衣者曰:“索勝老大婢無主顧者!”聽其音,酷類小翠,疾呼之。翠衣人去曰:“姑不與若爭,汝漢子來矣。”既而紅衣人來,果小翠。喜極。女令登垣,承接而下之,曰:“二年不見,骨瘦壹把矣!”公子握手泣下,具道相思。

女言:“妾亦知之,但無顏復見家人。今與大姊遊戲,又相邂逅,足知前因不可逃也。”請與同歸,不可;請止園中,許之。公子遣仆奔白夫人。夫人驚起,駕肩輿而往,啟鑰入亭。女即趨下迎拜;夫人捉臂流涕,力白前過,幾不自容,曰:“若不少記榛梗,請偕歸,慰我遲暮。”

女峻辭不可。夫人慮野亭荒寂,謀以多人服役。女曰:“我諸人悉不願見,惟前兩婢朝夕相從,不能無眷註耳;外惟壹老仆應門,餘都無所復須。”夫人悉如其言。托公子養屙園中,日供食用而已。女每勸公子別婚,公子不從。

後年余,女眉目音聲,漸與曩異,出像質之,迥若兩人。大怪之。女曰:“視妾今日,何如疇昔美?”公子曰:“今日美則美,然較昔日則似不如。”女曰:“意妾老矣!”公子曰:“二十余歲人,何得速老?”女笑而焚圖,救之已燼。

壹日,謂公子曰:“昔在家時,阿翁謂妾抵死不作繭。今親老君孤,妾實不能產,恐誤君宗嗣。請娶婦於家,旦晚侍奉翁姑,君往來於兩間,亦無所不便。”公子然之,納幣於鍾太史之家。吉期將近,女為新人制衣履,賫送母所。

及新人入門,則言貌舉止,與小翠無毫發之異。大奇之。往至園亭,則女已不知所在。問婢,婢出紅巾曰:“娘子暫歸寧,留此貽公子。”展巾,則結玉玦壹枚,心知其不返,遂攜婢俱歸。雖頃刻不忘小翠,幸而對新人如覿舊好焉。始悟鍾氏之姻,女預知之,故先化其貌,以慰他日之思雲。

異史氏曰:“壹狐也,以無心之德,而猶思所報;而身受再造之福者,顧失聲於破甑,何其鄙哉!月缺重圓,從容而去,始知仙人之情,亦更深於流俗也!”

擴展資料:

1、創作背景:

蒲松齡出生於書香世家,他早年也曾想借助科舉入仕,可惜屢試不第,只能以教書為生。他自幼便對民間的鬼神故事興致濃厚。據說,蒲松齡曾為了搜集素材,在家門口開了壹家茶館,來喝茶的人可以用壹個故事代替茶錢。借助這個方法,蒲松齡搜集了大量離奇的故事,經過整理、加工過後,他都將其收錄到了《聊齋誌異》中。

據清人筆記《三借廬筆談》記載:蒲松齡每晨起就在大道邊鋪席於地,並擺設煙茶,坐待過往行人,以搜集奇聞異事。每聽到壹事,回家後就加以粉飾潤色。

康熙元年(1662),蒲松齡22歲時開始撰寫狐鬼故事。康熙十八年春,40歲的蒲松齡初次將手稿集結成書,名為《聊齋誌異》,南高珩作序。此後屢有增補。直至康熙二三十九年前後和康熙四十六年,該書還有少量補作。《聊齋誌異》的寫作歷時四十余年,傾註了蒲松齡大半生精力。

2、賞析:

《聊齋誌異》壹書揭露了當時社會的黑暗。政治腐敗、官貪吏虐、豪強橫行、生靈塗炭,都在《聊齋誌異》中有所反映,揭示了人民痛苦生活的原因主要來自貪官汙吏。在暴露統治階級貪暴不仁的同時,還寫出了被壓迫人民的反抗鬥爭,對他們表示深切的同情。

《聊齋誌異》的另壹重要內容是揭露了科舉考試的種種弊端。蒲松齡對科場的黑暗、考官的昏聵、士子的心理等都非常熟悉,所以寫起來能切中要害,力透紙背。通過壹些夢幻的境界,作者嘲笑了那些醉心功名利祿的士子。

3、作者簡介:

蒲松齡(1640-1715),清代傑出的文學家,字留仙,壹字劍臣,別號柳泉居士,世稱聊齋先生,山東淄川人。他出身於壹個沒落的地主家庭,父親蒲槃原是壹個讀書人,因在科舉上不得誌,便棄儒經商,曾積累了壹筆可觀的財產。等到蒲松齡成年時,家境早已衰落,生活十分貧困。

壹生中的坎坷遭遇使蒲松齡對當時政治的黑暗和科舉的弊端有了壹定的認識,生活的貧困使他對廣大勞動人民的生活和思想有了壹定的了解和體會。因此,他以自己的切身感受寫了不少著作,今存除《聊齋誌異》外,還有《聊齋文集》和《詩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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